他口气轻蔑,充满某种强装的硬气与不服气。
江晨风问他:“你后不后悔?”
“当然后悔!要不是他,我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吗?!”
颜悦冷眼旁观,这是她今年见到的最纯粹的人渣,给人感觉依旧没好到哪儿去。
“他说他跑的时候巷子里没人。”审讯完毕的江晨风说。
线索依旧断在最初,包括那两枚不知名人物的指纹,莫名其妙被隐藏的砚台,打开的窗户,还有小哑巴。
“蔡芬教授那里一点进展也没?”
“没有。姚队说别急着催,有结果了案子肯定能破,先把这个结了。”
“叔,局长。”
狄岚身后跟着“二代”少年,走进客室。
二人点头示意,将目光聚焦在少年身上。少年撇开视线,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
“这孩子想跟着我。”她开门见山地说。
“这里不安全。”倪烨行说。
“你那边也不安全。”她回嘴,没一会儿,看着简奕,眼带笑意地说:“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其余三人视线在他身上相撞,简奕并没不自在,淡然道:“给该解决的人去解决,没什么不对。”
“我也这样想。”她弯起眉眼,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别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你们倒好,独善其身,什么都推得****净净!”简奎秋无奈,虽然省了“劝”的步骤,结果未免太无趣。
倪烨行看了简奕他爸一眼,说:“三叔,这是向前看。玩命的刺激,就适合孤家寡人。我们这些人生圆满的,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了。”
简奕他爸一扯嘴角,不知这句话何处戳中了让他满意的点。
☆、拟态(三)
旧末新初,狄岚赶着最早一班车到医院。昨夜大雪纷飞,起早的人有幸得见满城银装素裹,稍晚的,自然美景已在环卫工人的兢兢业业中大半弥失。
隐匿多日的太阳羞赧现身,狄岚看了眼手机,伴随提示到站的女音稳步下车。
阳光普照下的温度依旧瘆人,她惨白的十指暴露在空气中,不自觉活动僵硬,只好委屈蜷起,缩进袖口。
轻呵一口气,转瞬即逝的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车站零零落落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现代许多人偏爱性冷淡风,放眼望去,哪里都是极简的黑白灰三色,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唯一见人的脸,女人藏在围巾里,男人贴在衣领间,处处异曲同工。
也可能是医院的氛围,实在不适合活力的色彩。
身穿灰色羽绒服的狄岚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想着。
医院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因此毫无刺激性。但每个医院又稍有不同,哪怕同个地方不同天来,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前台咨询的值班护士换过一轮,还是认识的人脸。
环视人潮不减的挂号大厅,虽然设有不少自动挂号设备,人工窗口依旧人满为患。
——来看病的多是吃苦一代的中老年人,他们粗糙厚重的手指哪里会摆弄那虚无缥缈的智能机器。
穿过门诊大楼,住院部相较冷清。
四楼,412。
狭长走廊,**净剔透,向阳面的采光让整条路容光焕发。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时常在这里晒太阳,唠嗑。她来过几次,脸熟不少,都是长期住院的重症患者。
“岚岚呀!”
“姐姐!”
交谈的一老一少两人同时抬头,没有血缘关系的脸上如出一撤的灿烂笑容。
当人冷眼旁观世界时,一切都是不近人情,唯有走近了,才能发觉那些被隐藏的温情脉脉。
七十七岁的老人与八岁的小女孩。前者因为肾结石手术感染上尿毒症,后者是天生的小儿麻痹。
“又来探病。”老人笑呵呵转过脸,看到她两手空空,一闪而过迟疑。
狄岚顺着他目光低头一看,立刻明白,露出一个心酸悲悯、不言而喻的表情。
老人会意,微微皱了下眉头,笑容收敛,轻轻叹了口气,“可惜……”
“不可惜。”狄岚轻轻说:“安奶奶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没有遗憾。”
这是最好的一种死法,但该难过的人还是会难过。
小女孩歪过头,“什么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呀?”
“就是不会痛地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狄岚微笑看着她。
“诶……”小女孩露出艳羡的表情,随即纠结,“我也想不会痛地睡过去啊,可是醒不过来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