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人家为了求他爹成全,在皇宫大殿外头跪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跪得他爹松了口,瘸着腿就兴冲冲往回跑,结果呢,到家一看,媳妇跑了。”沈枫做作地唉声叹气,“这要搁我我也生气。”
柳子颜本就担忧,此时听完,又添内疚,恨不能替他分担。
苦涩从舌根泛起,蔓延到整个口腔,苦不堪言。
柳子颜低声道:“他现在……没事吧?”
“没事,就是堵着口气顺不来。”沈枫摆摆手,很是轻描淡写。
柳子颜哑然,神色间满是愧疚。
沈枫见他这般颓唐模样,心下有些不忍,叹道:“事情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缘由将在下章揭晓。
完结应该就在最近了。
乛乛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事情得从杜夜然进宫那日说起。
他当日匆匆进了宫,对柳子颜瞒下一切事情,抱的就是有去无回的心思。
他深知皇帝的决策难以更改,可只要圣旨一日未下,他就相信希望还在。
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在大殿外长跪不起。
那三日里,合宫上下都知道了六王爷为了个男子不惜违逆圣意,拒绝赐婚。
初春的夜里,倒春寒的凉气透进衣服,侵入每一寸肌肤,大理石地板冷凝坚硬,寒意刺骨,可他跪在那里,不卑不亢,执着坚定,像一尊屹立不倒的石像。
没人敢求情,就连太子都被勒令面壁思过,谁还敢去触霉头。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父与子、君与臣的拉锯战里,六王爷要么跪死在殿前,要么被皇帝打入牢中,可第三日,皇上召见了他。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皇帝静静坐在桌案后,视线落在面前跪着的人身上,可细细观察,却仿佛什么也没看。
许久后,他终于动了动眼神,问:“你一定要和那孩子在一起?”
杜夜然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求父皇成全。”
皇帝嗤笑一声:“若朕告诉你,要么娶妻立妃好好当你的王爷,要么自行了断性命呢?”
杜夜然身子一震,眸光黯了黯。
半晌,他答:“宁要死别,不愿生离。”
皇帝痴痴地将他的话默念了一遍,无力地掩面长叹一声,许久,他哑声道:“拟旨。”
杜夜然怔怔地跪在原地,还是改变不了吗……
“璟王杜夜然,俊秀笃学,德才具备,朕甚嘉之,今加封从一品淮南王,以苏州地益封三千户。即日入封地,非召不得入京。”
他语速不慢,甚至可以说中气十足,可不知怎地,杜夜然竟从中听出了一丝苍老。
他呆呆地听着皇帝的旨意,竟不知作何反应,好一会儿,他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喜悦与庆幸冲上脑海。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喃喃唤道:“父皇……”
皇帝摆摆手,不再看他:“去吧。”
杜夜然郑重地磕头行礼:“儿臣告退。”
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他的父皇,踉跄着起身,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退了出去。
皇后静静立在长廊转角处,看着杜夜然一步三晃地朝宫外跑去,无奈又欣慰地笑了笑,叹息声消散在春风中。
他跟他母妃一样,又不一样。
他不会知道皇帝最终成全他的原因,那是云妃用生命从皇帝那儿换来的最后一点愧疚。
……
大殿中,年迈的帝王佝偻着脊背陷在软椅中,面前的桌案上躺着一幅装裱j-i,ng良的画卷。
那是一位眉目耀眼神采飞扬的女子,轻衫罗裙随风微摆,广袖用红绳束起,平添了几分利落,正坐在高高的银杏树上,与满树金黄融成一片。
那是他初见云妃时的模样,她明朗张扬的笑容从此刻在了他的脑海里,经年不忘。
他结识她,接近她,将她纳入宫中,赐她尊贵名分与绫罗珠宝,可她不爱他。
她少女时候的梦里,向往广阔的天地,向往纵声欢笑的自由和无拘无束的洒脱……
可她最好的年华,却被困在了那一方宫墙。
他求而不得的愤怒和挫败让他冷落她,疏远她,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
直到她自戕的消息传来……
他想起杜夜然说 “宁要死别,不愿生离”时的决绝,多像她当年做出的选择。
——失去自由,宁愿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