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左腿跷上右腿,挟了块猪心有滋有味地嚼着,“没关系,这笔钱你自己在给我的那份红包里扣就行了,再不济,外头那辆老爷车是你的吧,还有你这个油头粉面的儿子……”朝那头抿嘴苦笑的康劫生乜了一眼,“这打扮得快跟新郎官差不离了,就他这身行头少说也是这顿饭钱的好几倍了罢!”着重地在那大背头上盯了片刻,立刻在心里决定日后也要梳这么个头,然后再配上白色的工字背心,少不得要引得那sāo_huò明里暗里地发/浪!
这么一想,手里撕着鸡肉,目光就四下里寻找那个大屁股,——其实早在他人还在外面站着的时候,他就搜过一番了,知道那sāo_huò并不在里面。然而那边还有个通往楼上的楼梯,且这会儿传来些丝声竹音,他不假思索地发问:“这楼上也是杜夫人的馆子?”难得正眼瞧着夏樱桐,忽生一念,这sāo_huò喜欢的女人怎么看去都像是母狮子的面相?
夏樱桐早就急急地出现在前堂,她似乎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手上张罗着记账、上菜,想着该是把沉舟这朝思暮想的大宝贝给喂饱了,回头好打发人走路。她听见柳五这一问,道:“楼上是茶坊,另有进出的门,开着给那些内地过来的老少闲人思旧的,五爷没事儿也来多捧场!”
哼——柳五咂咂地吃着菜,开开了啤酒罐子,寻思那sāo_huò是不是就在这楼上茶坊里。正琢磨着,那边康劫生在后桌坐下,殷勤道:“五爷,您这来了怎地不打声招呼,好歹让我去接您,再给您安排着接风洗尘……”
“是啊是啊,五爷,我上月给您去的信,正想着您该是收到了,还想再去一封问您什么时间到,我们好准备准备,”康出渔悄悄地把那碗炒花生米顺了过去,抄在手里吃,“……不过这样也好,正赶上圣诞节新年的,可多热闹!”
“哼,”柳五冷哂道,“我这不管怎么来、何时来,你们的接风洗尘都是少不了的。反正我这个愿打的专门逮你们这些愿挨的,不不,对你们是愿不愿都得挨,换天换地就是不换规矩。”
“唉!”康出渔晓得这是柳五听到方才的话了,一张老脸辣辣得发疼,手指拈着那花生米不敢多抬头,把那旁边的杜少爷看得小胡须忽闪忽闪地翘。他后面,正躲着捧着冰激凌奶昔的柳横波,柳五刚一进门他就躲到了杜少爷身后,唯恐被那坏蛋五爷逮住他这个小愿挨的——欧,是愿不愿都得挨的——对他使花样儿。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奶昔,却不忘竖了耳朵听他们的说话。听他们一人一句地向柳五介绍香港的情况,其中自然免不了要提到雍希羽的名字,尤其是那杜少爷——雍希羽似乎曾以某种方式给予他们杜家的酒厂以照拂,故他对雍希羽感佩不已,抢着向柳五恭维夸奖雍先生,盖他以为雍先生必是这位柳五爷的知交,会乐于听闻这些知交的功勋。那边康家父子对他挤眉弄眼地示意打住,均被他所忽视,唯有他那精明的婆娘夏樱桐立在一旁瞧着这一幕,暗自捧腹不已。
杜少爷的唇舌在眼前翻飞,柳随风感觉这顿饭算是无法继续了。他扯了巾子揩手,慢慢站起身,环视一周,并不向任何特定的一人问道:“我大哥……人在哪里?”
所有人都住了口,夏樱桐不会说,康家父子不敢说,杜少爷则不知道。半晌,那杜少爷身后一个娇细细的声音道:“李大哥跟雍先生吃饭去了,在尖沙咀的爱莫罗,是个卖意大利饭的餐厅呢!”
绿橄榄状的蜡烛柔柔地招摇在桌子一角,同上方别致的七星烛台吊灯交相辉映,抛洒一席朦胧。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从四面八方看不见的小声筒里流泻,淌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丝绸般抚磨过一颗颗或沉静或悸动的心。刀叉击盘,叮叮轻响,身前左右皆有盛装丽人捧着酒杯冲着对座的绅士低颈而笑。制服笔挺的侍应生各个一手背在身后,托盘来去,发上涂的摩丝映出烛光的辉晕,从其口中吐露的应答与问询堪比旧时最守礼的闺秀。
李沉舟被裹在一身捆绑式的西装中,每一分钟都愈发感到那出气的艰难,他撇着胳膊举刀切割着面前叫做米兰小牛胫肉的菜,只恨不得也能够拿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切割一番,割成一片一片才好。
“李帮主以为这意大利的菜肴滋味如何?”何时何地,雍希羽都表现得像是一无尘虑的化外之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沉稳得无懈可击。他今日穿一身法兰绒枪驳领礼服,头发抹发油两分斜梳向后,腕上的一只大表盘里至少又囊括了三只小表盘。他那墨云般的眼具有吸力似地凝望着李沉舟,平白无故地就像是一只手一下触到了人的心底。他动作娴熟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烤羊排,目光一撩一撩地盯住了李沉舟,等待着他的回应。
“真他娘的……”李沉舟不知已是今晚第几次暗骂这一句话,也不知是今晚第几次他的腋下和腿根处虚虚地冒了汗,他感觉到他的衬衫腋窝处和内裤分叉口凉凉的潮湿的触感。有那么一刻他十分想一把拽过雍希羽的衣领,冲着那张道貌岸然的雕塑般的脸吼道:“你他娘的不就是想干我吗,装什么衣冠楚楚的大尾巴狼!”他狠狠地切着面前该死的牛胫肉,心想不知道是不是他同意给雍希羽干一次,雍希羽就可免去让他穿着这身枷锁般的西装跟他一道进餐的刑罚,同时还会赠他一张去台湾的通行证。
想到去台湾,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