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桃子帮忙。傍晚回来,给他做好晚餐。晚上他用电脑发邮件,我靠在他怀里,看他打出一个又一个字符。这样的生活简洁得一如一条能够望见尽头的柏油马路。我们都是经历过痛苦的人,所以懂得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幸福。我是一年之后即将离开人世的人,所以更加懂得珍惜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我喜欢把拇指放在他的眉心上,将他微微皱起的眉心抚平,他总是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摇头,说:“以后一定要少皱眉头,我喜欢你没有忧愁的脸。”
他点头微笑,“我一定。”
每一天晚上,他都会小心地抚摸我的身体,像在抚摸一朵花。我知道他的紧张与隐忍之下的暴烈的yù_wàng,我慢慢配合他,疼痛,但感受得到他体内炽烈的情感。一个爱你的人,在他□□的时候想的不仅仅只是□□,还有你的眼泪,和你的明天。
我每次都跟他说,我还可以。
他总是摇头,说,宝宝,我已经很满足。
爱一个人,不是抱怨得不到,而是能够对对方所有感到满足。
十一月六日晚,我又一次闻到了他外套上相同的香水味。这一回我已经足够平静。我相信章程对我的爱,不相信自己的视觉和嗅觉,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心。我知道,人生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我不能把一切一切都紧攥手中。我只要相信,他在那里,从未离开。
十一月八日,我来到医院,陆俊文躺在一旁,我和桃子坐在一边说话。我说:“桃子,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你的床垫下曾放过两张卡?”
桃子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我为什么会这么问,吃惊地问:“你还真放了?我当你开玩笑呢!”
“你记住,两张密码都是我生日,一张是给你的,一张是给我爸妈的。”我认真地跟她说。
“你干嘛啊?”她翻了个白眼,“交代遗产啊!”
“哎呀,你别打岔,我说正经的,那些钱是我从章程给我的钱里面存下来的,你今天或者明天赶紧去把它转到你卡上,我父母那张你每个月给他们打一笔过去就行了,不要一次性给他们。”
“你干嘛啊?”她似乎终于意识到我话里面的不对劲了。
我说:“我怕哪天章程会把它收回去。”
“怎么可能?少来!”她盯着我。
我望着陆俊文一眼,他做模做样地闭上眼睛,侧过身,我这才轻声跟桃子说,“我要逃了,我跟他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忍受他和沈婕妤之间的事情。”
“你决定了吗?”她一脸担忧。
“对,所以,你赶紧把它转出来。”我说。
桃子一脸担忧地相信了。我望着她的脸,心里一阵自责。
坐了一会儿,桃子去水房打水,陆俊文望着我,问:“你真决定这么做?”
“你听见了?”我扬起眉毛。
“没有,但肯定是谎言。”他一副笃定的语气,和毋庸置疑的眼神。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亲近的人面前,我总是遮掩不了我的各种情绪,“少自作聪明,我要做什么不干你的事,你好好照顾好你自己,以后照顾好桃子就行了。说得你好像知道什么一样!”
他轻轻笑了一下,说:“有一天,一个医生说,有一个少年得了癌症晚期,却每天看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要我多多学习,学习他乐观的心态,我说我不信,世界上哪有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啊,他就跟我说,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叫许其央。”
话音落下,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你说我知道吗?”
我说不出话来。
“傻瓜。”他轻轻骂了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又是章程,又是桃子,一个一个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惯着,你总是不想麻烦别人,总是一个人承受着本不该你一个人承受的痛苦,你说你这样的人,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怎么不让章程伤心,我是说你傻呢还是说你蠢呢?!”
我被他那句“死到临头”给逗乐了,轻轻笑了一会儿,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桃子和章程,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不要告诉他们。”
“我早已经告诉桃子了。”
他真他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怎么告诉桃子了?”我冲他急眼。
陆俊文无奈地说:“这事我能瞒着她吗?”
我冲他翻了无数个白眼,说:“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知道呢!”
“桃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自己一个人哭了一晚,她知道你不希望她难过,于是在你面前装个没事人一样,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我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是的,我听见,因为在这个时候,我看见桃子提着热水壶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漂亮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显然,她听见了我和陆俊文的对话。
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桃子从一个遇到点事就张牙舞爪的疯丫头变成我眼前这个会用眼睛告诉你她情绪的姑娘。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都会长大,会变成一个我们曾经无法想象的人。但当转变直截了当地摆在你面前时,说实话,我们还是会有些手足无措。
我抬起手,希望在此刻能够表达一些什么,然而梗塞在喉,我的手只好又放下,那一瞬间,我懂得了那种千言万语在心却无法说出一句话的感受。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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