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不适应。
谢衍笙的办公室置办得根本不是用来办公的。
三室两厅厨房阳台卫生间,地上里里外外都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家具家电不止齐全还有多,大得几乎可以跑几匹马。
沈辞忧一抬头就看到了谢衍笙。
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使人稍微讶异的是他那一眼看上去就很柔顺的头发,竟然发长及腰。
他身形羸弱,又留着长发,好在五官是属于男人的清秀,看上去非但不怪异,意外地有一种奇特的病态美。
沈辞忧只看一眼收回目光,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略一点头说:“董事长。”
谢衍笙坐在正对着门的大得离谱的沙发上,屋子里空调开得不算低,他身上却还披着个薄薄的毯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进来坐。”招了招手,双脚从沙发上拿下,腾出旁边的位置。
沈辞忧迟疑了一下,还是脱鞋过去坐下。
谢衍笙掩着嘴低低咳了声,像是要站起来:“喝点什么?”
沈辞忧轻轻一摁他胳膊:“谢谢,不用麻烦。”顺手把谢衍笙滑下的薄毯给他披上。
谢衍笙笑着看沈辞忧,说话前先看了一眼左边关着门的房,声音压得轻轻的:“爷爷奶奶都还好么?”
沈辞忧就知道拿房里面肯定有人在,本就说话不大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都挺好。上次麻烦董事……”
谢衍笙摆了摆手:“不打紧,不用记心上。以后若没时间回去,一样再跟我说。”
沈辞忧愣了一下。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谢衍笙说这样的话,沈辞忧并没有觉得虚假。从刚第一眼,到现在说这两三句话,谢衍笙给沈辞忧的感觉,就是干净。
眼神善良、气质温和、态度真诚,干干净净的。
巧的是,干净两个字,也是谢衍笙对沈辞忧的第一印象。
谢衍笙最近听赵信侯几个说过关于沈辞忧的事,也知道了原来周言温记挂了这么多年的人是沈辞忧。这会儿见了面,沈辞忧进门来看谢衍笙的第一眼,那眼神淡然得似乎可以见底,谢衍笙就喜欢。
再接下来着几句的交流,沈辞忧没有对‘董事长’的谄媚或惶恐,也没有对‘周言温朋友’的刻意讨好与拉近,就好像现在如果不是谢衍笙坐在这里,换成另外一个人,沈辞忧一样会给予这样恰到好处的舒服。
对的,就是不远不近,不亲不疏,恰到好处,还很让人舒服。
沈辞忧这会儿跟谢衍笙道了谢,想着要不问下谢衍笙明天还来不来公司,把爷爷奶奶捎带的谢礼拿来给他。
就见谢衍笙又看了眼左边房间。
沈辞忧可不呆,想想之前赵信候和周言温说过,谢衍笙一直身体不大好,都是谢游走哪跟哪陪着。可想而知,哪房间里的,就是谢游吧。
沈辞忧垂下眼看地上,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谢衍笙笑了笑,沈辞忧这人,做什么说什么,都很知道适度。
压了压喉咙里的咳嗽声,谢衍笙进入主题,问沈辞忧:“言温的生日快到了,你知道么?”
沈辞忧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谢衍笙迟疑了一下,稍微靠近沈辞忧试探着开口:“我问过信侯,接下来几天,你手头的工作不是很多,你……愿不愿意去一趟岁海?”
沈辞忧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衍笙低低的“啊”了一声,很是不好意思:“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不起,是我太冒昧。”
“没关系,”沈辞忧摇摇头:“只是……”
——只是有点突然。是因为周言温的生日?
谢衍笙说:“其实我们几个中间,比起我的身体,言温才是最让人操心的。我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过现在……”话说到这适时打住,谢衍笙委婉地接说:“我不知道你目前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过至少还算得上是,喜欢和他相处的吧?”
沈辞忧看着谢衍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怎么回答呢?
周言温对沈辞忧抱以什么样的感情,沈辞忧心里清楚。这感情沈辞忧确实不反感,或者说一如谢衍笙说的那样,对于周言温的靠近和相处,沈辞忧算得上喜欢的。
但这种喜欢,是什么样的?
当初赵信候要赌他和简轩的路,是因为他明确了自己当时的心意——他赵信候愿意和简轩试着开始,对简轩,也有着那么些不一样的喜欢。
你看,能够开始的,总归是需要点和寻常喜欢不一样的情感的。
沈辞忧自己时常也困惑——对周言温,到底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带来的相处间的温柔和安心,还是说,可以再往前进一步,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如周言温对自己那样的喜欢?
如果不能明确这个,那么周言温对自己的感情,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成为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一旦捅破,沈辞忧无法保证自己能给予周言温的,是什么样的回应。
有些事着急不来,即使要赌一把,至少也得像赵信候那样先明确心意——可不可以赌,愿不愿意赌,能不能赌。
不然对两个人来说,那只是个不负责任的行为。
沈辞忧心里清楚这些。
但谢衍笙的话一说出来,‘喜欢’两个字还是让沈辞忧心里有了些微妙。
——和周言温之间的相处节奏,从来都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这一次,要主动往前踏一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