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愿意。如果他是个赤胆忠心的好人。如果他处处以国家的长治久安为目的,他可以帮助君主专权。他也可以扶助他看中的诸侯上位,他甚至也可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然而,他却坚持要将国家维持在这样一个相对脆弱的平衡局面。
最初对方轻尘这奇异的处断,秦旭飞只是不解。但慎源学社于楚国忽然崛起,一种否认君权至高无上,否决天命,而认同本心地学说突然开始传扬开来,这种本不该为世所容的谬论邪说,在楚国明目张胆地传播,居然没有受到官方的打压,而传播学说的人,背后地财力势力,更似乎深不可测。
现在许多才辩之士都为之所用,在与诸多名儒大家争辩学说之时,这种学说,居然都能取胜,不知不觉中,已有了许多异国的学子也开始对其感兴趣,对其进行研究。
虽说这样的学派目前仍是异类,但是在楚国这个君权极为薄弱的国家,如果能长久存在,没准还真能渐渐深入人心。
有方轻尘暗中坐镇,处理危机,化解矛盾,楚国看似脆弱的平衡可能会维持很久,而方轻尘又偏偏不是凡人,他若真有心在这件事上花大功夫,也许可以几十,甚至上百年地长期维持住楚国的这种局面。
很多事,如果长时间没有改变,也许就没有人想去改变了。当岁月一点点过去,君主的不安心,诸侯的野心,都渐渐被磨去,当民间不再把君主法统上地权利视做至高无上,当看淡君权的学说已渐渐为世人所接受,当长时间的君权分散,帝座不再被重视后,也许这种君王位高而权虚,臣下分权而相制的情况反而变成一种约定俗成,成为为世人们所接受所认同的新制度,到那时,一种新的,真正地,稳定地平衡也就形成了。
若是旁人,自是想不到方轻尘会有这么诡异这么超出世人理解的心思,但秦旭飞知道方轻尘四世经历都与帝王有关,每一世,他都很惨痛地败给了人心对皇权地执着,所以,秦旭飞可以慢慢联想到,方轻尘的最终目的,就是粉碎皇权。他要报复的不是某一个皇帝,哪一个君主,而是极端的权力本身。
“轻尘,慎源学社的学说太危险了,没有哪一个君主,会愿意别人把这种学说传到自己的国土上。至少在现在,不行。”
方轻尘不以为然:“慎源学社也不是只有那一种学说。学社治学的原则是自由随性,畅所欲言,所以对任何一种学说,都不强行约束规范罢了。不管是尊帝崇古,尊儒术,抑百家,种种理论,在慎源学社里都有,而且都势力不小。学社里天天都有老师争辩,学子争论,你怎么就只看到那一种?”
秦旭飞微笑:“就算有上百种学说在,但有一种最危险最突出的已经足够让人警惕了。作为君主,在这种事上,我不可能有任何妥协。”
方轻尘默默地喝酒,直到把一壶酒全喝空了,才轻轻问:“难道你就觉得……皇权是很好的东西吗?”
秦旭飞惨淡一笑:“那是毒药,是诅咒。如果没有那至尊的权利,也许我的一家人都还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也许,也不会有别的国家,进攻秦国,不会有那么多死亡,那么多杀戮,也许你也……”
他脱口就说到了方轻尘身上,看着灿烂阳光下,方轻尘却倏然显得寂然清冷的眉眼,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心中明明微微抽痛,却又赶紧住口,笑了一笑才又说道:“我明白你为什么痛恨这种残酷的至高权力,其实我也同样痛恨,如果我不是秦王,如果不是秦家的子孙,也许我会帮着你做这件看起来似乎很荒谬的事,但我毕竟是秦王。”
方轻尘一挥手,酒壶飞出很远,很远。
小楼传说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三百八十五章 并立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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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轻尘将酒壶远远扔出去,目光也眺望着远方:“因为你是秦王,所以,你也要紧紧守护这样的权力,不受丝毫威胁。”
“我自己倒是不怕的。”
秦旭飞叹了一声:“这种学说,就是引起变革,也必然要很长的时间。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它还动摇不了我的地位。”
这是个不大愉快的话题,秦旭飞却不能规避:“可是,我是秦国的君主,我是秦家的子孙。我不能随便用我的国家,来为一种新的理念,新的想法而冒险。”
秦旭飞的神色是阴暗:“轻尘,皇权的可怕,我和你一样清楚。可是在这个列国纷争的乱世里,让权力分散,缺了一个能最终能一言而决的人,百姓能否适应?政令会否臃冗混乱?尤其是,朝廷的动作会否缓慢?当有了外敌入侵的时候,国家若是无法在第一时间集中起全部的力量来对抗,怎么办?轻尘……这些,也许你知道答案,可是我不知道。我不能因为对你的理解和信任,就让列祖列宗的历代基业,面临这样深远而长久的威胁。”
方轻尘一直望着远方,没有看身边的人。尽管,他感觉得到他的气息,他的温暖,尽管,他可以听得到他那样轻缓柔和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尽管他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秦旭飞凝视着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然而,他就是不转头去看他。
“轻尘……”秦旭飞轻轻道:“先破而后立。这种制度好不好,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要建立起这种新制度,就一定是要破的,是要很长的时间内,让自己地国家处于危险之中的。比如说楚国,如果不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