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手同样拿下一包卫生巾的动作,旁边跟着响起一个声音:
“妈妈,我们等下吃什么呀?”
手的主人动作干脆,回答的声音却无比的温柔:
“你想吃什么呀?”
谢佻如遭雷击,整个人丢了魂一样瞬间被定在原地,因为两人的距离极近,所以这声音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
说话的人见到旁边这忽然停住动作的人,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之后,就跟着愣了愣。
谢佻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蓦地回过神来,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身后的人略有些着急地喊住了她:“谢……谢佻!”
她听见那称呼,顿住脚步。
谢佻……
耳边犹然响起当年的两道声音:
“谢佻?佻念三声啊?咦,我觉得好耳熟……啊!是不是以前背过个课文《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其中一道声线温柔,却带着独属于那个年纪的活泼,听着便是一股独特的享受。
另一道无奈的声音响起:“那是李白的诗,而且我的佻是人字旁的。”
“里面是不是有句‘中间小谢又清发’,那个小谢指的不就是谢脁吗?诶我要不叫你小谢吧?”
“人家是大诗人,我只是刚好跟他同音而已。”
“啊?你不喜欢吗?”
“……随便你。”
……
不论是哪个小谢,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这世间应该再听不到那声‘小谢’了,只剩下谢佻。
连名带姓,果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忆的场景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她再转身的时候,神情只剩下一片淡然。
苏茉带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拉下了脸上的口罩,略显局促地站在原地,用力握了握手推车的把手,努力对她展开个笑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好久不见……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谢佻看着她,在想当年那个能肆无忌惮地冲自己撒娇的人去哪儿了。
那个被她养的矜贵不已的人,现在作了他人妇,然而那个男人却没有像她一样珍惜这个宝贝。
于是原先那个被养的有些娇气的,连剧本都要挑三拣四的人,现在却常常出现在各大电视台的口水剧中,若不是缺钱,圈里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演员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接戏?
谢佻的目光落在她推着车的双手上,又往下继续走,看到车里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食材上,莴笋,水葫芦……
她意识到,面前这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能够做饭给自己的孩子吃,不再会像以前那样缠着她要好吃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佻看着那个容颜未改,却在细节处变得如此陌生的苏茉,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曾深爱过的人仿佛已经死了。
紧接着她回过神来,却蓦地对那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恨的咬牙切齿起来:
他怎么舍得让生活把自己的宝贝磋磨成这样?
这样的……面目全非?
苏茉推着车的手被她看得生出一阵刺痛,仿佛自己试图掩盖起来的那些不堪都被眼前那人看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
她需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的脸还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样子。
但是谢佻只是站在那里,不论是周身的气势,还是依然偏好艳丽风格衣裳的穿着,都与以前别无二致,好像看到岁月拿着把镌刻刀,却独独不舍得在她的身上刻下皱纹的为难样子。
两人无形中就生出的对比,衬托的苏茉有些狼狈。
十年后的现实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告诉她当年选择的路错的多么离谱。
如果她还跟眼前这人在一起,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过的这样艰难?
可是苏茉已经没有退路了。
旁边的小女孩儿穿着j-i,ng致的童装,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模样同样不比妈妈差的、气度非凡的女人,年纪还小的她想不出来太惊艳的词汇,只觉得这是自己看过的除了妈妈那些明星朋友之外,长得最好看的人。
她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只小心翼翼地拉了下妈妈的衣角,回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妈妈,我想吃肯德基可以吗?”
这道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近乎凝滞的气氛。
苏茉突然想起谢佻不喜欢吃这种食品,赶忙想开口提议去另一家餐厅,却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轻轻一点头,答道:
“好啊。”
苏茉怔了一下。
……
十分钟后。
橙子台旁边的这家大型商场一楼肯德基里,走进几个人。
苏茉的脸因为辨识度太高,哪怕她的人气比起当年如日中天的时候已经是天差地别,但为了不在众人的围观中感觉诡异地用餐,她还是先拉上了口罩。
这个点并不是饭点,所以肯德基里的人不多。
谢佻随便她们点,先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心思有些乱的她坐下时,余光只瞥到后座是个浅金色头发的外国人,这发色很常见,所以她根本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