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觉得能当北秦杀神的陆同裳,应该不是什么脑子不太好使的人。
然而他只料错了一点——
利刃从后面捅进胸口之前,他看到坐在帐中案桌后,那个神色淡淡的人觑了自己一眼,眼眸里带着几分讥讽,仿佛在嘲笑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后抬手一扬,他自己带来的二皇子口谕就轻飘飘落到跟前。
那位尚书只来得及看一眼,就再无意识。
大皇子那边的人打听到这个消息,谋士们也纷纷建议容恒处理了这些j,i,an-佞之人,一时间,双方讨好陆同裳的行为那叫一个你来我往,热闹到几乎让人觉得滑稽的地步。
……
陆同裳的军队进入皇城的那天,天上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绵绵的y-in雨往下落,天地间一片昏暗,好似再也等不来金光拂世的那一刻。
士兵们身上的铁甲寒芒被雨水冲刷的更为耀眼。
边关的二十万将士,与曾经分散在北秦四地的陆复旧部合并,浩浩荡荡的五十万兵士在皇城外扎营,兵临城下的效果让听了消息的二皇子腿脚直发软。
他再一次闯进了皇帝所在的那间寝殿,他的亲娘荣妃,依然是被身边四五个将士围在里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这就是他几个月来都不敢动老皇帝的原因。
因为他这个父亲,远比他厚颜无耻,甚至在让亲卫劫持荣妃的时候,还半点儿不紧张地对他说道:
“渊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教过你。”
言外之意,仿佛在手把手地教他,只要无视荣妃的生死,这个皇位就是他的了。
容渊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他的亲爹,北秦的九五至尊。
如果这皇位是要用他最亲近的人换来的,他会觉得那是最讽刺的事情。
荣妃在旁边低低地啜泣道:
“渊儿,这是你该得的……”
“不要再管我了……”
躺在龙床上的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哪怕他长年累月从荣妃那里被下了许多慢性-毒-药,这会儿近乎瘫痪地躺在床上,他那张虚伪的假面皮依然无法被剥下来似的。
“渊儿,若是你大哥站在这里,他会比你听话许多。”
他闭着眼睛,面带笑容地评判道。
北秦迟迟不立储,一方面是老皇帝不肯放权,另一方面,也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具体来说,是二皇子的母亲荣妃斗得太厉害。
皇后亲族的势力全靠大皇子提拔。
而二皇子本身性格更偏向老实,一切所得都是荣妃帮他争取来的。
两位皇子之间莫名地达成了那种微妙的平衡,老皇帝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他在那漩涡之外,能掌控大势,没料到荣妃竟然敢在他身上下-毒。
容渊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远处的荣妃,眼中有些落寞。
他实在厌烦了皇家的尔虞我诈,明明还没坐上那个位置,仿佛就生出了无边的疲惫感来。
除了他的母亲坚信他能坐上去之外,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就像是个提线木偶。
从荣妃策划着帮他谋反的那一天,一切的指令都只是经过他的口,实则都是他的亲娘荣妃的意志,哪怕她无奈下跟着被皇帝囚困在这里,也不忘了继续替他出谋划策。
半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他。
也从来没问过他究竟要不要那个位置,那样的生活。
他低声喊了一句:“娘。”
下一秒钟,从荣妃所在的位置,一声奇怪的轻响传来,将荣妃围在正中央的那几位亲兵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不好!”
一支银色的簪子正握在荣妃的手中,尖端早已没入胸口。
她的唇角不断地溢出血来,只来得及跟容渊说出一句:
“渊儿……”
去拿属于你的东西吧,娘亲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该自己走了。
“娘——!”容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想往那边扑去,身后跟着的亲卫差点拉不住他。
躺在床上的老皇帝哈哈大笑的声音掺杂在那哀嚎里。
谁也不知道皇宫深处竟然上演着这样诡谲的闹剧。
……
直到门口懒洋洋地响起几声零碎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