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林怀远的妻子心血来潮去城楼上看看,没想到却是一去不回。待林怀远上去查看时才发现妻子早已成了一摊肉泥。那真是骇人的惨状,脑子被削成两半,手脚都被打断了,露出断骨,衣裳碎成了布条,肚皮被掀开来,内脏全不见了,像是被吃干净一样。
林怀远惊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
待到眼前逐渐清明,林怀远才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老爷。”有个声音在小小声叫他,带着哭腔。“紫玉?”林怀远认得那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女孩浑身是血,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左手捂住一只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林怀远忙问。
“怪,怪物。”紫玉苍白着脸说,左手无力的垂下来,林怀远这才发现她的一只眼睛已经不见了,成了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我和夫人在城楼,刚开始好好的,后来,后来就看见好大一群怪鸟,它们吃人……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但是……”她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哭起来。
林怀远往下一望,只见是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些怪鸟,像乌鸦,却又比乌鸦巨大很多,大概也是因为这副巨大的身体太沉重了,它们飞不高。但一见城楼有人,还是有很多发疯似的往上冲。林怀远惊惧的后退了几步,那些飞不高的鸟便纷纷撞上了城墙,霎时羽毛乱飞,血肉模糊。
他问紫玉,“这些鸟看来飞不高,夫人为何会遇害?”
紫玉说,“本来是没问题的,可大概是夫人向下张望的太厉害,被一只鸟咬住了,这才……”
林怀远心一沉,看来是顺着人拽上去的。叹了口气,惨案既已发生,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知州,此刻也顾不上丧妻之痛,只得将妻子匆匆葬了。林怀远注意到,这些鸟的生命期极短,大约两三天便死掉了,他想,若是熬上十天半个月,待到这些怪鸟死尽,城中人也便安全了。
可现在严重的却不是怪鸟的事,而是城中躁乱。躁乱快要升级为,许多人已经叫喧着要杀掉柳州知州。
闹到现在,连荣潇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找林怀远商量对策。
“大人,再往后可就不是鸟杀人了,而是人杀人,您就打算这么一直拖下去?”
林怀远苦笑,“不然有什么办法,开门放行?那样我倒是可以多活一阵,可其他人呢。荣先生,我知道百姓是怎么看我的,但我到底是柳州知州,是朝廷委任的官员,我虽无太大功德,但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荣潇冷静的说,“大人不妨将怪鸟的事告诉他们。”
林怀远叹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种事即便说了也没人信呐。”
怪力乱神,如今连三岁小儿都不信了。
荣潇淡淡一笑,说:“这好办,不过得请大人割点肉了。”
林怀远一愣,“什么意思?”
荣潇说:“大人可下一纸通行令,不过这通行也是限行,十五天出行一次,一次只允十人出城。据在下所知,城内多是一些小商卒,去的大都是周边州城,一般三五天,最多一个月。一去不回,才会有人相信大人说的话。”
林怀远心悸,“那出城的人怎么办,他们岂不是没命了。”
荣潇叹息道:“那就要看大人是保多还是保少了,舍弃几个人的性命总比全城送死要好。如此放任下去,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杀了大人,然后全城涌出,到时候柳州便成了一座空城。舍小而保大,这才是明智之举不是么。”
“可,可是。”林怀远仍在犹豫,这是逼他抛起一部分人。“万一他们还是不信呢,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他们的家人见他们一去不回难免会心焦,会吵嚷着出城。”
“那就让他们去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林怀远怔住了,眼前的荣潇无比陌生,如此残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面上却还挂着笑。“大人要在每次选的那十人里做文章,不可全是男人,也不可全是商人。大人可先挑选一两家,再从旁支入手。按理说,失踪后会焦急不安的一般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普通人是不会的。第一批放出后,应该就有亲属来闹事了,第二批再把闹事的亲属集中起来,放出寻人,以此类推。直到无人再闹着要出城。”
林怀远陡然心中生出阵阵寒意。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三月下来损失的不过只是两三家,此后便不会再有人生事。大抵,只剩下恐惧罢了。
“那几家,岂不会灭门。”
荣潇眼眯了一眯,“不会,至少老人与小孩不会出去。”
“那万一……”
“知州大人。”荣潇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狭长的眼闪烁着冷厉,“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外面闹着的可都是吵着要取你性命的人。以一人之力救十人的叫勇,救百人的叫智,以百十人之力救一人的叫愚钝,知州大人,现在在下看你便是愚钝,他们要寻死是他们的事,您又不曾威逼利诱,何须自责。”
“是,是啊。”林怀远苦笑,他这个知州当的向来窝囊,从来吃力也讨不着好,还不如荣潇这个幕僚呢。大多数时候,林怀远都觉得荣潇与他应该反过来,荣潇才是当官的料,至于自己嘛,当幕僚也未必当的好。
荣潇大抵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毕竟这个林怀远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当这个官罢了。遂语气渐缓,“放心吧,在下算过了,柳州现在两万余人,折算下来,三个月也不过折损一小部分,只要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