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另一头,陈妈妈于稼轩院出来行至主院,却见夫人并不在,向屋内伺候的二等丫鬟们打听,只说夫人将家中女眷送入前头席宴上便去了大娘子的院子。陈妈妈又彻身去了大娘子处,果然瞧见杨黛眉正在内室安抚着不断发脾气的君柔然。
陈妈妈低眉敛目悄悄走入内室,向夫人和大娘子见礼。杨黛眉有些神疲力倦的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问道:“他怎么说?”
“娘娘没说什么。”
“哼,他当然不会多说一句。那可是崇仁坊的宅子,价值五六百万钱呢。他一个小小的庶子,要凭他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住不上那样的宅院。自然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少说一句。”杨黛眉冷颜斥道:“这样的话亏你一个女孩子说得出口。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出此下策。”
“娘。”君柔然气急的直起身来,“他不过是个小妇养的病痨子,凭什么嫁给永安王。我也不过是想拿捏着那些管事的身契——”
“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拿捏着弟弟陪嫁管事的卖身契,叫外人知道了,你名声还要不要?”杨黛眉头痛欲裂,也懒得理会这个行事越发鲁钝,四处给人把柄的女儿,起身向院儿内大小丫鬟婆子吩咐道:“牢牢看着大娘子,没有我的吩咐,决不许她踏出院子半步。”
“娘——”
杨黛眉恍若未闻,径自出了大娘子的院子。君柔然愤恨的目光落在杨黛眉的背影上,陈妈妈暗叹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开口自责道:“都是老奴的错,要不是老奴粗心大意,也不至陷夫人于如此境地。”
“是她自己左了性子,办事不玲珑又偏爱鼓捣这些雕虫小技让人捉了把柄。与你何干?”杨黛眉冷冷说道:“也是我往日太过心疼溺爱她,以致她养成了这幅刁钻古怪,浅薄愚蠢的性子。也幸好今儿有此一招,我心里有所警惕,否则明儿嫁到婆家也是这样,还有谁肯替她收拾后事?”
陈妈妈沉默不语。
杨黛眉又道:“明儿得寻两个德行甚好,教导从严的教养嬷嬷来。姑娘大了不能留在家里,留来留去终成祸患。”
陈妈妈低声应是。
杨黛眉又道:“那小子当真什么话都没说?”
陈妈妈提起神来,凑上前轻声说道:“大娘子的事儿他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沈姨娘那边……他曾威胁过要求王爷找个高明的太医来,为沈姨娘诊脉。”
“随他去。”杨黛眉冷哼道:“得了意便张扬,如此浅薄之人何足为患?左右那药停了七天之后就再也查不出踪迹来,你好好打点一下稼轩院,咱们别留什么把柄余迹。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攀了高枝儿的庶子,没两天就架着王爷的势打他嫡母的脸。外人跟前儿他在怎么辩白!”
陈妈妈低声奉承道:“夫人英明。”
“我可是个最鲁钝软弱的人了。”杨黛眉冷笑道:“辛辛苦苦满心热忱的帮庶子置办丰厚嫁妆,待他如亲子一般疼爱。结果他掉过头就要打我的脸。果然小妇养的都是白眼狼,想必我的遭遇能给外头各个正室一个教训才是。”
看着杨黛眉脸上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陈妈妈心下一凛。
第二十六章
君少优回到正堂,彼时正堂已经铺席设案,分宾主而坐。堂前有美人身穿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随着乐曲翩然旋转,身姿袅娜,叫人观之赏心悦目。
庄麟端坐在上首,手持杯盏漫不经心,唯瞧见君少优的身影,方才眼前一亮,低声问道:“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
君少优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一切都好。”
庄麟观君少优神色颇有些抑郁之相,不由看向他身后的承影。
承影见状,立刻凑到庄麟身边耳语几句,庄麟恍然。心中不觉对君少优低到水平线以下的宅斗经验感到莞尔。他开口向身旁侍立的小太监吩咐几句,小太监微微躬身,彻身走出正堂。
留意到上首的动静,护国公开口笑问:“王爷可有吩咐,但请明言。”
庄麟展颜笑道:“好叫岳丈大人得知。本王前年征战西北时受了羌人奸计,重伤昏迷,命在垂危,幸而得遇神医孙药王方才能捡回一条性命,班师回朝。本王仰慕神医医术精湛,医德宽厚,遂一直有心请神医到京城为陛下、皇后及母妃请脉。说来也巧,孙药王这几日恰在永安城外终南山上采药。本王思及岳父大人多年征战,恐怕体内留有暗伤陈疾。因此特地恳请孙神医在为陛下、皇后和母妃诊治之后,亦能到府上为岳丈岳母大人请脉。且适才听婢子所言,好像府上沈姨娘旧年咳疾犯了,少优心中忧切,却不肯对本王说。本王便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孙神医为岳父岳母诊治过后,也能替沈姨娘诊治一二。唐突之处,还请国公不要怪罪。”
护国公听闻此言,面上欣喜之情表露无疑。遂开口说道:“竟叫王爷劳心至此,老臣实在汗颜。”
“你我都是一家人,岳父何必如此见外。”庄麟笑眯眯应了一句,回身给君少优一个十分自得的眼神。
君少优莞尔。坐在下首的杨黛眉却忍不住脸色微变,收了脸上雍容笑意,沉声说道:“王爷挂牵愚夫妇,妾身感激不尽。然为了王爷名声着想,为沈姨娘诊治一事还是莫要提及才是。毕竟沈姨娘乃是侍妾下人,王爷这般行事,恐怕于礼不合。此事若传了出去,被御史弹劾,竟是我们国公府牵连了王爷。叫我等怎能心安。”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