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只是抱歉的冲石诚笑。
这天,她在赌场逗留到很晚,荷包是装得满满当当,到最后,每当她赢了钱就开始百般推脱,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赢贵人的钱了,她本就不是一个贪心的妇人,有那些钱,再加上以后如果能吃苦耐劳的话,足够她和英雄在乡野地方富裕无忧的过上一辈子了。
她和张石诚一起走出赌场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潇潇秋雨,街道已经华灯初上,石诚蹙眉看着她:“陈太太,下雨了,我送您一程吧!”
陈宝珠诚惶诚恐的坐进崭新的汽车里,石诚一直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笑,她不安的看着两边愈来愈陌生的风景,发现这并不是她回家的方向。
“这里是哪里?”陈宝珠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由有些惊慌。
石诚脸上依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陈太太今晚不是要去码头么?我早点送您过去,免得节外生枝。”
他把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在陈宝珠听来却似在胸中炸开一声惊雷,那种震惊瞬间就让石诚看破,他补充了一句:“放心,东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英雄在那里等你,一到码头就可以上船。”
她青白了脸色,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惊道:“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诚转向他,车窗外的路灯一根根向后掠去,映在他脸上的光明明灭灭,他收敛了笑容,只是淡淡道:“我是你丈夫的敌人。”
码头上,石诚撑着一把雨伞站在秋雨中,默默的凝望着在栈桥尽头尽情拥抱耳鬓厮磨的一对男女,他觉得头脑有些胀痛,大约是这三天来一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输钱的缘故,在赌桌上,输与赢同样需要花费巨大的心力,准确的计算,和果断的下手。
就如同这场阴谋一般,劫了刘超群的烟土,把卖得的钱统统输给他的女人,让她带着他最重要的弟弟私奔,每一步都经过了石诚仔细的算计。
远处,轮船巨大的身影落寞的停在雨中,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提示那对恋人该登船了。
刘英雄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撑伞,将陈宝珠罩在伞下,两人缓步走到石诚面前。
“张先生,谢谢你。”女人眼中噙着泪,“您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石诚摆摆手,笑道:“顺手罢了,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陈太太,祝你们幸福。时候到了,快登船吧!”
直到轮船冒着白烟消失在苍茫的雨幕中,石诚才轻叹了一口气,摸出烟盒掏出一支香烟点上。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原因是那人以他身体弱为由禁了他的烟。
思念像秋雨,潇潇漫天。不可抑制的想念他,想念他宽厚的胸膛和暖融融的体温,想到他眼角发热。石诚站在栈桥上周身发冷,周围尽是落寞的冷雨,萧瑟的秋风,连绵的江水,和无尽的孤独。石诚突然就明白这样失落至极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因为他不在。直到与他相爱之后,他才明白,他已经再也习惯不了独自一人。
他对着苍茫的雨夜张了张嘴,无声说道:喂,我很想你,你听得到吗?
石诚在军统总部接连开了三天的会议,虽说他当上军事情报处长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但这是他第一次将真面目暴露在军统诸同僚的眼中,接受众人好奇目光的洗礼。
传说中的神秘的军事情报处长其实也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罢了,惊人的年轻,甚至身有残疾,并且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过人之处。石诚默然的听着周围同僚对自己私底下的评论,但笑不语。
最后一次会议散会之后,石诚事务性的与戴局长握了手寒暄几句,他是很佩服这位局长的,当年从那么多人中一眼就将自己发掘出来,这等眼力,就是石诚也要逊色三分。并且,局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条件的信赖他,就说当年北平那桩血案,他可以肯定局长早已另外派人查探过他的底细,但什么都没有问,依然大力的欢迎他的归队。当然,自身巨大的利用价值也是摆在那边的,他手底下的那帮精心培养出来的特务,换做别人,还不一定能号令得动。因此,石诚以军事情报处长的身份出现在军统总部的会议上,他也是心安理得。
同僚们都走光了,偌大的会议室中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党政情报的刘处长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食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两个人并排而坐,并不去多看对方一眼。
“是你干的吧?”刘超群笔直的喷出一道青烟,斜睨着石诚,身为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大部门首脑,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军事情报处长的庐山真面目。
石诚坦然的看着他:“我不明白刘处长是什么意思。”
刘超群冷笑一声,将烟头在桌上狠狠碾灭,目光森冷的逼视着石诚,低声道:“劫了我的货,放走我弟弟和那个婆娘私奔的人,是不是你?!”
石诚并不打算回答他,他拄起拐杖站起身,在经过刘超群身后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在下会暗中派人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和你的女人,只要刘处长以后乖乖的,尤其是……”石诚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俯身凑到他耳边道:“不要再打我身边人的主意,否则,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在下言尽于此,那么刘处长,告辞。”
石诚悠然的走出会议室,直到听到身后的会议室内传来一声器皿破碎的声响,他停下脚步,唇边缓缓浮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窗外是爽净的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