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脯和鸡腿,额外用一小盅盛着。配餐的主菜是炸小黄鱼和素炒油麦菜,咸咸的很下粥,另外几碟淡口味凉菜,是他来前在路边超市临时买的,吃时让徐准搁在粥里裹一裹,再下咽,就不会闹胃痛。饭盒最底层是切好块的水果和糯米糕,米糕临时拿来凑数用的,徐准大概不会喜欢,偏甜,沾染了南方口味。
徐准好了伤疤就忘掉胃痛,食盒盖子一揭开,那饭食温热诱人。真他吗的贤惠啊,徐准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感叹道,赚到了。宋承递给他竹筷和勺子,徐准一端起碗来,就狼吞虎咽。宋承在旁边看着都替他疼,“慢点吃。”到最后不得不强行掰下徐准手腕说,“别吃了,”夺过徐准粥碗,放在地上,“你跟我说会话,边说边吃,这样能慢点。”
徐准就得瑟了,老师疼他呢。连熬了几夜,青胡茬未修干净的下巴,有些坏坏的味道,“那我陪老师聊天,老师要负责喂我。”
“……”这种无理取闹宋承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他低头收拾被徐准长手长脚碰乱的餐具,慢慢说,“还好我们上次去医院检查,你得的不是什么大病,胃病要靠养,我曾经也胃弱过一阵,后来自己慢慢地养好了。”
徐准继续占他便宜,猴上去,“你这不是正在养我。”
宋承推开他毛手毛脚,“别乱动,去吃饭。”
徐准就安静下来放缓速度吃饭,两人一块在地板上坐着,其实也没有说更多出格的话,但气氛里就是莫名透着股腻歪。饭至最末徐准放下筷子,推碗说,“其实我这几天是……”
“我知道,”宋承说,“你工作忙,压力大,刚才进来时,给我带路的小姑娘跟我提过。”
徐准就吧嗒住了嘴。耸巾扔过去,徐准打开来擦净脸和手,盯地面,有些颓丧,卸下盔甲似的说,“宋承,我不是神。外面那些人,他们看我跟看神一样,以为我无所不能。可是我不是,我不是神。我也会害怕失败,无法确保事事都能成功,所有风险背负在我一个人身上,一切未来不可把握的不确定性,都让我充满了痛苦。”
他讲完还抬起头看宋承,用他那张在演艺圈里说不上特别英俊,但就是让宋承无法抗拒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人,好像是在问他,宋承,你明白吗?
当导演是个风险特别高的活,有点类似赌徒游戏,有时再怎么遵循市场规律都没用,卖不出去就是卖不出去,票房黑马或是万人唾骂,都只在一线之间。徐准又嚣张,过分透支了自己的张扬,这样的生活方式好像在高空走钢索,给他提供支撑的只有手中的电影而已,每一部都不能出差错,然后他才能有资本,继续与全世界对抗。
从前每拍一部电影,到最后剪辑定型之前,他都会习惯性崩溃一次,几要成为一种心理障碍。所以他次次要闭关,不见任何人。这回本不是他的作品,但他们签的导演和剪辑师一起在最后关头怂了,不敢背负起新公司试水之作的责任,硬是要把徐准这个挂名监制推上去把关。这导演只比徐准小两岁,却已经被徐准暗地里赞助着在国外电影学院培养了四五年,算是徐准的门生。闷头只懂拍片的文艺青年一个,对票房和市场实在没有信心。于是徐准便不得不亲自上阵,将那剪电影时崩溃性的痛苦又体验了一次。
这些破事宋承实在是不懂。他侧过头,收拾剩下的残汤冷饭。“你只是饿了。”对徐准说,“其实我的时间也未必要耗在这些汤汤水水上面,但是你会饿,要吃,又永远学不会做,那我就只好帮你多做一点。”
“至于其它的……你要跟我说,我也不懂。徐准,你是从小就看着我长大的,我有几斤几两,你知道得很清楚。老师要是真的是很有本事的人,也不会一辈子只在中学做个初中老师。我出身不好,没有能力,没法把你培养成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对于你工作上的事,帮不上忙。”
“当然,我更不是生来就喜欢照顾你穿衣吃饭。只不过现在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而已。”宋承收完碗,把这些话说完,抬头看徐准呆成个蜡像,像是傻了,摸徐准额头,又探手下去摸徐准腹部说,“你别笑话我。我活到这个岁数,脸皮很厚的,什么都看开了,说出来这些,不觉得丢脸。你肚子还疼不疼?”
徐准本来不言也不动,这时一笑破功,抓过宋承手说,“你那小样。”宋承久不被徐准沾身,这时从耳垂往下慢慢地脸红掉,徐准更加不肯放过他,“还说自己脸皮厚,我见过这些人里面,脸皮最薄,最不肯向现实妥协的就是你。”
徐准有本事把任何正正经经谈谈心的话题,都歪到暧昧sè_qíng上去。宋承一路没跟他说话,徐准把人送到公司门口,把提着的食盒交到宋承手上,十分压迫性地把宋承推搡到一边说,“宋承,今天连那种示弱没志气的话我都对你说出来了,我不再有什么了,你看我的骄傲,全都被你剥光,一点都不剩了,你再不要我,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经常在宋承面前,摆出这么个黏糊德性,烂泥糊不上墙。宋承早都免疫,见怪不怪道,“你想要什么。”
徐准看看四周,都是人,估计宋承肯定是不肯让他亲的,退而求其次,“那你给我抱一下。”
宋承用不着四处张望,都知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捂住嘴低咳一声,按低棒球帽檐,摊开手臂道,“过来,别说话,也别乱摸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