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向喜欢大声小叫的李丽都好像被人封住了嘴,眼睛心虚的觑着别处,而罗振兴只是在床上叹气。
罗岑宵愤怒的道:“你们倒是说啊!不是说玩笑吗!不是说罗纪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吗?那你们倒是说啊!”
“不是这样的……其实,其实……”李丽磕磕绊绊的道。
“我说!我说行了吧!”到底还是罗振兴忍无可忍的开口打断了李丽的语无伦次,他重复了一遍儿子的话:“纪之没说错,你的确不是我跟你妈的孩子。你是我们从工厂门口抱来的弃婴,你的生辰八字被刻在一个小木牌上,你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为什么丢弃了你。”
罗岑宵觉得自己几乎要站不住脚了,她勉强靠在了墙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苦笑着道:“你们为什么会抱养我?”
李丽多嘴的道:“还不是算命先生说你会旺咱们家!谁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她刚说完,就被罗振兴一个眼神吓得噤了声。
李丽是个精明而愚蠢的妇女,精明是指她对金钱的苛求和算计,愚蠢是因为她不会遮掩自己心中的yù_wàng。
她只消说上两句,罗岑宵也就摸了个大概。
这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悲伤的故事。
大约在二十四年前的冬天,非常的寒冷,当时的罗振兴还在家附近的一间钢材厂上班,准备车间的工资微薄,但好歹也能支撑着这个三口之家过日子。
然而,眼看着快要过年了,雇佣李丽的那户人家即将举家迁往香港,按照惯例,结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她,合同终止。而钢材厂也为了开源节流要缩减工资,这一年年货都没有发,更不要提各种奖金了。
家中小儿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咳嗽个不停,小脸咳的红嘟嘟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医院也送过了,偏方也不知道试了多少,就是没有用,再结合着家里四面楚歌的情况,李丽觉得这是招了邪祟小人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有人说镇上有个曹半仙上晓天文下通地理,制的符化了水能治百病,又能驱除小鬼,保家平安。
她与罗振兴一合计,就花了不少钱将曹半仙请到家中,那曹半仙瞎了一只眼,据说是能看阴阳两道,听小鬼说事,任阎王差遣。
罗振兴与李丽一看,曹半仙道行不浅,掐指一算就说出了罗明明是跟着李丽晚上出去散步时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须得念经驱除,烧物事化解了灾难,再喝下他秘制的符,不出三日就能变好。
罗振兴与李丽将信将疑,在按照曹半仙所吩咐的那样做了以后,没几天,罗明明的身体果然好了起来,也不咳嗽了,烧也渐渐退了,小儿又活蹦乱跳起来,活泼的像个小猴子,哪还有前阵子病恹恹的模样。
儿子病好了,夫妻俩这下总算是对这曹半仙佩服的五体投地。
因着家中情景每况愈下,两人又千难万难的请到了半仙大人,想找个解决的方法。
曹半仙捻了捻胡子,就说,罗家命里还有一个女儿,但并不是夫妇两所出,他们会在年前找到这个女儿,只要将她领回家,罗家自然会好起来。
罗振兴与李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李丽在生完罗明明以后就上了环,国家彼时计划生育正执行的如火如荼,谁敢生二胎?更遑论是他们这样捉襟见肘的家庭了。
但半仙说了那就是真理。
既要是女儿,又不是他们俩生的,莫非这女娃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罗振兴这天趁着厂里没什么事儿,与同事们下了班在食堂喝了点小酒才出来。大家都喝的有点多,待他撒了个尿回来的时候,人都走散了。
他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月儿挂在树梢上,半朵云也没有。
他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厂外静悄悄的,就连巡逻的灯光也走远了。
他溜了溜车就要往家的方向去,就被一声弱弱的婴儿啼哭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啼哭仿佛一道惊雷将他劈开了,神思从未如此清明。
罗振兴还记得左右打量了下是否有人,然后从车上下来,在墙底下找到了一个灰扑扑的襁褓。
那里头正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张着嘴巴流泪,像是饿的哭都要哭不出了。
他将手探进襁褓,果然摸到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数字,应该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这是个女娃,罗振兴有些激动的抱住了她,心里大概是有个念头紧紧的缠绕着他,只想着曹半仙诚不我欺!
他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将孩子放进了车篓子,一口气蹬回了家。
李丽给女娃喂过米糊糊后,检查了下,女娃的外表并没有显著的残疾,两人又连夜抱着孩子去了外镇的一个诊所,这是个健康的娃娃。
这是个健康的女孩,粉雕玉琢,根据其生父母留下的木牌,她才出生没多久。
是什么让一个健康的女孩被抛弃了呢?
罗振兴与李丽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将这归咎于天意。
是天意让这个女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曹半仙说的话一一验证,这个女娃就是上天派来送给罗家的,有了她,罗家就会慢慢的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