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他的精神气貌却更好了。
等他们若无其事地落座,阿芙洛狄特才逐渐回过神来,收回痴迷的目光,胸中弥漫开来的痛楚却仿佛被酷暑的炽日灼烧过。她无比心酸地想,她付出的所有柔情蜜意都被阿多尼斯弃若敝履,小心翼翼的亲吻被视作剧毒,连一个再轻柔不过的拥抱也被厌恶地抗拒。
那凭什么,对爱情一贯不屑一顾的冥王,偏偏熔了铁石铸就的心肠,得了世间至美的青睐?最美的男子便该与最美的她在一起,让奇迹的绝美容颜通过结合和繁衍来永存,这才对得起自然孕育出他的美意。
阿多尼斯只以为众神的突然噤声是表达对他们的不欢迎,倒是不以为意,刚找到给他们预留的位置想要坐下,就被哈迪斯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他投以问询的目光:怎么了?
只见哈迪斯先行坐下,然后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双臂——
要抱着他坐。
阿多尼斯看懂了他充满期待的示意,艰难地憋出句拒绝来:“这种场合……”
哈迪斯看出他的不愿,难掩遗憾地收回了手,却重新站起来,淡定道:“那换你来。”
阿多尼斯哭笑不得:“那还是你来抱我吧。”
第三十六章
冥王夫妇那旁若无人的亲密坐姿,足以点燃不少以阿芙洛狄特为首的神祗们胸中的熊熊妒火,可毕竟这是以纵情欢乐、随心所欲闻名的奥林匹斯,席间比他们要放浪形骸得多的也历历可数。
被植物神美貌所迷的诸神忍不住暗地里多次将目光投往那个方向,却很快被冥王周身释放出腾腾煞气所摄,不得不渐渐收敛了。
“最平静的眼底是死寂的湖泊,精致的画作再美也没有灵魂,晶莹饱满的葡萄离不开溪水慷慨的滋润,结实的胸膛守护的只是柔弱的心脏,当长久的等待换来了能在镜面映出身影的伴侣,亲爱的兄长哈迪斯啊,”宙斯笑容满面道:“我真替你感到真心实意的喜悦。想必你也已经再深刻不过地明白,爱情是无形无质的缰绳,让最神气自傲的马儿也甘愿被套上,俯身成为漂亮迷人的骑士身下的爱宠。”
冥王优雅地端着酒杯,偶尔小抿一口由酒神狄俄尼索斯亲手酿制的佳酿,又不时将同一只杯子的杯缘凑到怀中的植物神唇边,让不擅饮酒的他沾上一点,沉浸在与其分享的愉悦中。
感受到神王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是吗?”
完全没有在听。
宙斯心里对这份轻慢升起了极大的不满,若不是有万分想达到的目的,他是绝不愿意放着那心仪的美人不顾,低声下气地和不屑理睬自己、又一向关系不睦的长兄搭话的。
可事到如今,他唯有继续说下去,拖延时间直到另一位不守时的受邀者,地母盖亚到来。
宙斯尽可能保持平和的心态,转身看向自始至终都绷着脸、丝毫没有配合意思的赫拉:“还有什么比拥有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更合心意的呢?虽然我的兄长你看起来已经十分满意,我还是自信能在这上头再添上一点。给它赐福的殊荣永远只有优雅美丽的婚姻扞卫者才配拥有,那是我最珍贵的妻子。”
对着宙斯难得一见的讨好,赫拉却是冷笑几声,不仅没有同意这个提议,还极罕见地当着众神的面对他出口讥讽:“全能全知的神王呀,难道你也犯了认知上的大错,认为惨遭不幸姻缘屠戮的受害者还有余力庇护他人吗?硬说爱情和婚姻之间还存有的共同特质的话,那便是因人而异和哄骗。爱情可以化身为最放荡的娼妓,芦苇做成的简陋垫子和最昂贵的白纱制成的柔软床褥对它而言都没有区别,信誉也可以在随手拈来的蜜语里被随手抛弃,然而对婚姻而言,随时可以发生和获得的轻浮爱情远不如它代表的利益要来得重要,或许有着看似牢不可破、实则不堪一击的构筑,实则经不起鸟儿无心的琢弄,连最小的浪潮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它摧毁。”
平时的话,非常看重颜面的尊严的赫拉是绝不会和他起这样的冲突的,然而她才刚将宙斯不顾身份地追求连进入她宫殿的资格都没有的,身份卑微的林间仙女的画面看在眼里,又有冥王夫妇情深眷恋的场面在后,正是最怒火中烧的时候,她已经笃定尊严被践踏的自己即将成为诸神眼里的笑话了,又怎么会再去在意不值一提的小小奉承。
在宙斯要向她发难的时候,哈迪斯忽地掷了已经空了的纯金酒杯,毫不客气道:“我以为你大费周章地请我们过来,不是为了这些废话的。”
宙斯虚伪地笑道:“这样的说辞真叫我为难,不过是一番出于喜悦和祝福的恭贺,你对新后的满腔爱意又是如何突兀地转为针对我的怒火的呢?你若是对所受到的款待不甚满意,大可以说出来。能有贵客前来本该是充满荣光的事,写下邀请函的我要是出自结仇或者钓名沽誉的目的,是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浪费功夫的。”
哈迪斯高深莫测地说:“原因的话,你肯定比我还要清楚。”
随歌起舞的宁芙们不禁战战兢兢地停下了动作,被周围仿佛随着这冰冷语气骤降的温度冻得不知所措了起来,乐师们在不安下也不再奏乐,悠扬欢欣的曲调被诡谲的寂静取缔了。
在剑拔弩张的此刻,坐在始作俑者怀里的阿多尼斯忽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哈迪斯的肩。
原本神色漠然哈迪斯的神色瞬间变得温柔许多,垂眸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