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扫了眼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何人有愧于心,何人如此退让。蓐收你当真把我当智障啊。
阮卿珏并未说出口,面不改色地说,“疼吗?”他凑到蓐收面前,笑眯眯地投手给他揉了揉,“让你欺负我,庄稼你个王八羔子…”
一个人没了红线做牵绊,还能多痴情呢?
阮卿珏抬起的手有伤,血蹭了蓐收一脸,被蓐收小心握住。他捏着阮卿珏断指的地方,小小的疤痕无心人看不到,有心人忘不了。
“疼吗?”蓐收的声音有些干涩,阮卿珏敛去笑容,将手指从他手中抽出来“这里是梦里吗?”
“不是。”蓐收沉默着挥袖斥退周身迷雾,几盏小巧的河灯顺着河流被冲到岸上,纸包的花形上只有翻折回去的花瓣上写了字。字迹看上去有点像出自初学者之手,稚嫩无比还歪七扭八,却看得出写得格外认真。
阮卿珏垂眸拾起其中一盏河灯,看过上面的内容后他终于扔去最后一丝淡然,挥不去的疲惫撕扯他仅剩的力气,嘶哑了他的嗓音。
“你要我怎样才肯放过我?”
第82章 失衡(十七)
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那花瓣上的字迹,曾经圣贤黄河治理完毕,凡人会采集新鲜的花束用尖锐的石头在上面画上图案以表对亡灵的哀悼。河水顺流而行被出行任务的他拦下,后来他知道这就是最原始的河灯,而水中飘得这些,正是出自他自己之手。
那时的他只是觉得好玩,并不知晓那些人们的用意,也不明白那些非我族类难同其心的图案。如今再看当真又讽刺又悲哀。
连续尽百年的黄河之灾,数以万计的无辜性命逝去,数不胜数的家园毁于一旦,可神只是端坐于世界最高端,不闻不问。
这可是承载无数亡灵哀恸的祭品啊!
而他,也只是把它们当做一件玩具。
阮卿珏手中下意识用力,将花瓣捻做泥,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炎帝背叛了我们,卿珏如果你不先我们一步找到他,就只能去和东皇作伴了。”蓐收将目光落向无风却惊起阵阵波澜的河面,太过平静的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有那略微多情的言语中露出些许蛛丝马迹。
“阮卿珏…不要相信任何人。”话音刚落,千丈浪涛向二人扑来,阮卿珏眼前一黑思绪回归,只身竟在一辆狂奔的马车之中。
“庄稼!”阮卿珏猛起身,突然翻倒的马车被滑了出去,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司命黑着脸将车帘一把拽下来,“爹!”
“蓐收呢?”阮卿珏一手捂着破皮的额角,一手准确无误地握住大司命的肩膀。“快拦住他!”
马车侧翻后并未消失,马上引来了巡逻的士兵。郎郎冲进来在二人站得地方画了个圆,默念咒语将众人带走。
道观外,大司命背着阮卿珏进去观内,将人小心平放下来,手上利索地扯了衣布绑住阮卿珏手腕上的伤口。
苍白的手臂毫无血色,连人触碰都感觉不到疼痛。冰凉的可怕。
“你刚才去哪里了?”大司命手颤抖的厉害,掐得他手臂黑紫,“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没事…阮卿珏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又无力地摔回去。煞白的脸色也不知因失去过多还是什么。
此时他脑中快速思索,炎帝背叛,失明,手腕上的伤。白帝想用他引炎帝出来,还有…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还有大司命…
大司命是掌管生死的神,j-i,ng通医术不说还可以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所以大司命可以用自己的血治他的伤。
可…如果大司命是假的呢?
如果本人早就死了呢?
他恐惧地面向大司命,听到对方说,“爹,我的血能救你吧。”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人家挖好的坑,还替自己在上面盖了一层土。
第83章 失衡(十八)
阮卿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凉气嗖嗖得往身上窜,好像谁把他踹去了忘川河畔坐着。
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就是没有人家动嘴皮子的战五渣聪明啊,来来回回这么多年了,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活成了人j-i,ng,实际上呢?不一样是被人攥得死死的。
什么劫难和苏婉有关,什么明示暗示,蓐收一向看不起他,巴不得这跟红线哪天走着走着一股风就吹断了,现在他自己斩了,倒是圆了人家的心愿。
“爷…你没事吧?”郎郎小心地凑近些文,他们两个交情不深,却从未见过阮卿珏这样魂不守舍的样。
“郎郎。”阮卿珏将还能握力的手扣住大司命的肩膀,“爷有事要忙,我儿子先借宿在你这里。”
“爹!”大司命本以为无力行动的人会消停呆着,谁知阮卿珏那只手掌心寒气逼人,生生从他手腕逼进了心口。
他执拗着不放手,“阮卿珏你个混蛋,你又要干什么?”
“兔崽子敢骂你爹我!”阮卿珏听着大司命难得那人,莫名笑了,弃欲的人没这么多感情,但空桑有,什么封印解除,什么回归天神,那不过就是当年他和前辈下得一个套子。
现在套子被人撕破露出实质,他可得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护好了。
“空桑,你爹我混蛋,不可能让你知道实情,封!”阮卿珏虽双目失明,但仍能考虑的大司命昏迷前极度怨念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