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可以从其他的一些方面推断出来的,她向来穿着打扮都是上上等,身上所佩之物,也无一不是精致贵重,只说当初刚见面时她扑蝶所用的那把团扇,就是上好的烟霞薄纨素面,象牙镂花掐银丝骨柄,且做工精巧细致以极,决非一般富贵人家就能用得起的,而她平日里的一应言行举止,亦是仪度适宜,样样比起家中小妹倾萍这样的掌门千金,都毫不逊色,我想,她应该是某个世家的小姐罢。
我与她相识之事,并没有轻易与其他人说过,在我想来,应该待到时机成熟之后,我才会对父母谈起。一日,外面春雨绵绵,她自然是不会出来了,于是我站在窗前,看潺潺雨丝如雾,一时不由得取出她给的那方锦帕,托在掌上细观,那绣帕以素锦制成,触手柔滑,有若无物,针工十分精巧,上面是以彩线绣成的一丛牡丹,绣得栩栩如生,边角还缀有杏黄的流苏。我正略觉出神之际,忽然倾萍从外面进到房中,见了我手上的绣帕,便随手来拿:“哥哥你看什么呢,一块手绢罢了,有什么希奇的?倒盯着发呆。”
倾萍今年也是十四,和她同年,因为父母宠爱,性子不免偶尔有些娇蛮,我定一定神,一手收起了绣帕,没有让对方拿到,但倾萍眼尖,已经看见了帕子的样式和上面绣着的花朵,明显是女子所用,于是便惊讶道:“这东西是谁的?”想了想,忽然惊喜地一拍手,随即腻在我身旁,牵着我的衣袖,满面促狭笑容,拖长了声音道:“快快从实招来,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我要告诉爹和娘去。”
我有些失笑,一时间倒不知应该如何回答,倾萍却是按捺不住好奇,叽叽喳喳地问个不住,无非是对方的容貌、年纪、性情、家世等等,我被小妹缠得无可奈何,索性板起面孔,摆出兄长的架子,将这喋喋不休的丫头打发出去,这才清净下来,但没想到几日之后,那块锦帕却忽然不知所踪,我遍寻不见,便叫了倾萍来问,倾萍见我神色沉沉,因此倒也不敢撒谎,嗫嚅着承认是自己一时好奇,拿去看了,未曾想却不慎弄丢,不知遗失在了哪里,我听了这番话,心中虽然恼怒烦乱,但也总不能对年纪还小的妹妹太过责备,因此只是心下颇为失落,有些郁郁怅惜。
后来我和她越发熟稔,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似乎向着我最希望的方向开始逐渐发展,有时我和她会泛舟游湖,或者在某家酒楼品尝那里有名的特色菜肴,每当发现有其他人痴痴看她的时候,我便会想将她藏到只有我才能到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见——原来所谓不近美色,自持谨严的‘断情剑’牧倾寒,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子罢了,有朝一日也会嫉妒,也会不安。
有一次我依约来到一处我和她经常见面的地方,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她来了,悄悄放轻了脚步走到我的身后,我只故作不知,任由她自背后轻轻将两只手覆在我的双眼上,此时天气极好,阳光散发着特有的淡淡气息,她的手又软又温暖,柔若无骨一般,甚至还有极轻微的香气,好似百花初开的清新馨香,我只听见她似乎正在小心翼翼地忍着笑意,声音清清亮亮地问道:“……猜猜我是谁?”
这种举动在倾萍年幼的时候,曾经也时常对我做过,但那只不过是兄妹之间的亲密之举罢了,而此时我听着她珠玉般清灵柔脆的的声音,却只觉心中又是温软又是沉醉,连呼吸也下意识地微微屏住,薄薄的眼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双手的柔嫩,甚至连她轻软如春风的呼吸也能听到,风中,有她身上缠绵的清香。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覆住了她光洁的手背,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她的手一颤,似乎是微微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我竟会这样做,我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了自己的莽撞,心下懊悔之余,又不免担心起来,甚至多少有些尴尬——这样可以说是冒犯的举动,算是什么意思?她还这样年少,若是心中还根本没有形成男女之情的概念,只将我当作一个谈得来的朋友,甚至兄长,我这样的举动,是否会吓到了她,让她转身溜走?
女孩儿家的心思,我自然不懂,不过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待我松开手之后,她便只是将双手缩回,面上并没有恼怒或者惊羞之色,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笑语嫣然,而是独自走到不远处的秋千那里,坐上去一荡一荡地开始玩耍。
她喜欢荡秋千,因此前时我便在树下为她扎了一架,还特意在秋千上缠了花藤,上面开满了挨挨挤挤的淡黄的小花,四月里的风光正好,碧柳舒舒,绿玉般的枝叶随着微风轻轻翩迁,此时她坐在那里,随着脚尖一下一下地轻墩地面,把秋千荡起来,消磨着时光,薰暖的柔风微微吹过,花瓣点点飘落到她身上,那绣满密密匝匝丁香花的裙摆也飘飘悠悠而起,好似一道轻薄如绡的流霓。
我慢慢走过去,动手替她推着秋千,她双手握着秋千的绳索,歪过头来,双眸含笑凝视着我,忽然开口道:“……推得高一点儿。”我自然顺应她的意思,将秋千晃荡的幅度逐渐增大,高高地荡了起来,她握紧了缠满花藤的绳索,两鬓的秀发被风吹起来,绣有繁密花朵的裙摆也自翩翩不已,就好似鸟儿展开的翅膀,她一副十分欢快的模样,满面皆是笑意,只咯咯笑着,高声对我道:“……再推得高些!”我依言而行,秋千几乎要破空飞去,直欲荡入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