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戎渡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想与自己见面而已,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对方,于是这一日下朝之后,便换了衣裳,轻车简骑地前往青宫,去看北堂戎渡。
到了青宫,几个内侍手执拂尘,低头快步在前引路,走了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一路分花拂柳,方走到一片园中,夏日里,四周的花开得很是繁盛,草木皆欣欣向荣,就连风中都染着淡淡的清甜花香,几只鸟儿栖在树上,唧唧喳喳地鸣叫,不远处,一小片空地被收拾出来,铺上了红毡,上面闲散摆设着一张棋桌,并几只锦垫,彼时天气晴朗如斯,北堂戎渡身披宽松的衣衫,正仰起头,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面前摆着一盘残棋,一阵风过,暖烘烘的日光当中似乎有一丝干燥的芬芳气息,令人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懒懒地不想动弹。
周围显得很安静,北堂戎渡坐在棋桌前,低下头,开始闲闲摆弄着棋盘,忽瞥见北堂尊越正朝这边走来,便顿了顿,然后道:“……爹。”北堂尊越摆了一下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自己走到那边,见北堂戎渡面前摆着棋盘,便随意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北堂戎渡脸上的表情,静了片刻,才沉声说道:“……能下棋,却上不了朝,朕看你不像病了。”北堂戎渡伸手一一拣着棋盘上面的棋子,并不应声,只语不答意地道:“……我经常自己和自己下棋,也挺好玩儿的。”说着,抬头看向旁边的北堂尊越,声音平平地道:“……爹和我一起下一盘罢。”
北堂尊越见北堂戎渡此时整个人平静得过分,与前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就连眼下这么说话时的模样,也仿佛像是泥塑的木偶一般,甚至都不怎么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便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滋味,同时微微皱起双眉,只因北堂尊越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孩子的性情,自己那天决绝如斯的态度,不知道究竟会对北堂戎渡造成多大的影响和伤害,但是,既然是自己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那就没有再更改的道理,哪怕当时也会后悔和不舍……想到此处,北堂尊越又重新慢慢展直了眉宇,当下便道:“……好。”说着,随手拈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面。
二百七十四.情爱从来不会是全部
北堂尊越随手拈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面,北堂戎渡坐在棋盘前,眉梢微挑,略显苍白的脸上透着些微的淡淡平和气息,指间挟着一枚白子儿,在一处轻轻落下,彼时正是夏暖时节,天色明净如水,云端有鸿雁依依飞过,园中缭绕着缱绻的风,吹落了枝头的点点花瓣,周围花叶繁茂,满目幽静清美,尽是些香草翠藤,又有假山流水,风中香气四溢,令人油然生出宁静之感,整个园子修建得别具匠心,分外精巧,北堂戎渡与北堂尊越两人一同盘膝坐在棋桌前,明明此处景色怡人如斯,但北堂戎渡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美丽,他低头看着棋盘上的走势,一句话也不说,北堂尊越看他这个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淡淡说道:“……朕今日来看你,你却似乎安静得过分了,难道还是在怨朕?”北堂戎渡的目光静静盯着棋盘,仿佛没有什么聚焦一般,听了这话,也不曾有明显的反应,只眸色略略凝了凝,拈起一枚光滑的棋子,轻声道:“……怎么会?我是爹的儿子,爹想怎么样都可以,何况我已经求过,讨饶过,做过我能做的一切,但是这些都没有用,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了,还能怎么样。”
北堂戎渡说着,忽然微微抬起了头,侧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北堂尊越,那黑亮的长发表面流淌着阳光淡金色的光华,垂在身后,有几缕散落在两鬓,使得北堂戎渡此时异常平静的眉眼看起来仿佛有些凄迷,他默然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是你让我成为这个样子的,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如今,就不会是这样……全都是因为你。”北堂戎渡顿一顿,似乎是自觉失言,但是又不是很在意,只一动不动地将执有棋子的右手仍旧滞留在半空,继续道:“我不是没有恨过你,肯定不是的……”说话间,微微抿紧了两片薄唇,似乎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目光定定地罩在北堂尊越的脸上,眼底有着说不清楚到底是冷冽还是凄迷的颜色,这一回,他没有再维持着刚才的绝对平静,而是声音中隐隐带出一丝恍惚,低声压抑着道:“曾经爹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可是如今,你却又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你害了我。”
北堂戎渡的指责异常低迷,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也没有先前势若疯虎的癫狂,就好象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但是那一句句并不尖锐的诉说却依旧刺中了北堂尊越的心,扎得生疼,字字都钻入心底,就听北堂戎渡平板无波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几年前,在你还没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都是好端端的,没有多少要烦心的事情,可是后来你却非要让我跟你在一起,你想要我,所以我就成了你的,不但做你的儿子,还要做你的情人,虽然你最后没有逼我,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我怕我就要失去你……我害怕,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成功了,不是吗。”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忽然握紧了手里拿着的那枚棋子,说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错,我也有错,但是你不能否认,一开始,是你的错,你害了我。”
北堂尊越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