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进来服侍,待衣冠穿戴整齐,北堂戎渡便吩咐道:“……派人去准备车马罢,孤要到殷府一趟。”
北堂戎渡与殷知白在多年前便已是好友,即便后来大庆立国,北堂戎渡被册封为太子,两人之间有了君臣名分,但也时常在一起品茶下棋,闲谈一番,却说殷府此时已非当初模样,家主乃是当今太子极器重之人,朝廷重臣,只看那占地阔大的宅子便是气派不凡,下午殷知白睡了午觉,起身之后便换上一身家常便服,用了些点心,召了妻妾儿女在一处说话,一时众女莺声笑语,几个年幼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十分惬意。正热闹着,忽闻得外面一阵杂乱,殷知白顿时微微皱眉,沉声向外道:“……什么事?”话音未落,只听帘子一响,一个丫鬟已闪身进来,忙忙道:“侯爷,太子殿下到了!”殷知白一怔,立刻便站起身来,吩咐道:“快,稍微准备一下。”与此同时,满屋的女子也都站了起来,有人带头恭敬道:“……既是太子爷临门,妾身们乃深宅妇人,又且年轻,不宜见殿下,还是避让一下才好,这便先退居内堂了。”
殷知白微微颔首道:“……也好,你们便下去罢。”众女听了,便带了孩子们退到内堂休息,殷知白旋即出门迎接,不过片刻,就见一行人径直而来,却是北堂戎渡带着几个侍从,殷知白连忙迎上,北堂戎渡含笑说道:“……难得有些闲工夫,孤便来寻你说说话。”殷知白行礼如仪,两人是多年的好友,自然不会太拘束,不过眼下还有旁人在场,因此有些礼数还是不能免的,便笑道:“殿下今日突然到此,也不提前知会臣一声,让臣不曾远迎,却是失仪了。”
北堂戎渡笑道:“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还总拘这些君臣之礼做什么。”一时两人说说笑笑,殷知白便亲自将北堂戎渡引向正厅,两人坐在一起随意谈天,有下人送了香茶进来,厅内随侍的几个美貌侍女垂手立在两侧,却都忍不住极隐蔽地偶尔偷眼看向上首的北堂戎渡,如今北堂戎渡已稳坐太子之位,虽说北堂尊越不曾正式娶过亲,北堂戎渡认真追究起来并不能说是嫡长子,而生母也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分,并没有被追封为皇后,但当初册封太子的诏书上却明明白白地把‘嫡长子 ’这三个字写得再清楚不过,自然就是坐实了北堂戎渡嫡长子的尊贵身份,因此到了现在,又哪里有人敢对此有所置疑,北堂戎渡的地位实在是稳如泰山。
北堂戎渡手捧茶盏,稍饮了一口,俊美的面容上一片沉静,一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便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徐徐叹着:“……孤近日有些烦闷,总是心中不大舒坦。”殷知白闻言,眼神微微一动,随即便摆了摆手,将周围其他人全部摒退,这才说道:“北堂,你我相识也有多年,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如便说出来。”北堂戎渡淡然一笑,却不言语,只因他这心事涉及北堂尊越,这种两人之间的私秘之事除了自己以外,却是不能跟旁人讲的,因此便淡淡地自嘲着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孤自寻烦恼罢了,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殷知白眼神微幽,眸光如水,似是能洞穿任何人内心的秘密,他仔细端详了北堂戎渡一下,忽然却捧起茶盏抿了一口,仿佛不经意地道:“北堂,你如今还未到二十,但无论样貌还是为人行事,只怕都与陛下当初十分相似罢,我虽不曾见过陛下年少之时,但如今只看着你……想必就如同见到十多年前的陛下一般。”殷知白说着,语气却有些加强的意思,北堂戎渡闻言,面上虽不动,心里却自然把对方的意思摸了个明白,微微笑道:“孤又岂能与父皇相提并论?”殷知白眸中闪烁着异芒,目光落在北堂戎渡一片平静的脸上,沉声说着:“龙子始终是龙子,纵然一时头角未丰,要蛰伏海底,积蓄力量,也终有一天会破海而出,腾飞九天。”
北堂戎渡听了,默然半晌,好一会儿之后才抬头看向殷知白,忽然轻描淡写地微笑道:“这话……倒也没错。”说罢,再次默然不语,只静静喝着茶,须臾,突然手上一顿,当下凝声说着:“父皇春秋正盛,只怕执掌朝政五十年也是寻常,五十年,五十年……真是太久了啊。”
北堂戎渡说完,又似乎哑然失笑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此一来,任凭殷知白再怎么样心思镇定,听到这番近乎赤裸裸的话也仍然不由全身一震,他深深看了北堂戎渡一眼,心中也不是没有感慨,一时二人心领神会,状似不经意地换了话题,开始谈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就在北堂戎渡前往殷府之际,北堂尊越手上正拿着一封信在看,仍旧是毕丹所写,信上字数寥寥,但一片爱慕之情却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不加丝毫掩饰,北堂尊越看罢,便将信放在掌间一揉,立时化作片片碎屑,被扔进一旁的水盂里,既而对一旁的太监道:“……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若是无事,就叫他来见朕。”那太监领命而去,半晌,回来答复道:“皇上,太子殿下前时去了冗南侯府,并不在东宫……皇上,可要奴才去冗南侯府召殿下进宫见驾?”
“不必了。”北堂尊越皱了皱英眉,起身道:“……吩咐下去,命人备舆,朕去看看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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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从殷府出来时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