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斐和不太确定那是什么,便谨慎地屏住了呼吸,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郑斐和?”还麻着半边身子的安康醒过来,眼前漆黑一片。罩住他的像是个黑色的塑料袋,脖子上被系紧了,看不到地面的情况,只有塑料袋顶端薄弱的地方还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这塑料袋随着他越发紧张的呼吸起起伏伏,很快就因为闷热沾上了不少水珠,让他觉得非常不适。
郑斐和脑海里最后一帧模糊的画面被唤醒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安康被捂住了嘴,惊讶地看着他。
“安康?”郑斐和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别怕,积极回应了这声招呼,手脚的温度却渐渐降了下去,“你还好吗?”
“我还好。我看见有个蒙着脸的人敲了你一棍子,你呢?”
郑斐和舔了舔唇,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由自主的生理颤抖和因脑震荡而引起的种种不适,轻声回应:“我很好。”
安康敏锐地抓住了他声音里的干涩:“你声音怎么了?”
不停吞咽的郑斐和压下心底的惊恐,悄悄深呼吸了两口,才回答:“我真的没事。你能看见什么吗?”
安康还记着电影院里郑斐和的那满头大汗,声音低了下去:“现在这种情况……你可别骗我。”
安康的倔脾气,郑斐和也有一点了解。眼下这个状况,他怕自己现在不说清楚,要是待会出了什么事,安康有机会逃跑却因为顾忌他而搁浅了。想了想,他对安康和盘托出:“我十六岁那年被绑架过,之后落下了点毛病……”
郑斐和安慰着自己,轻轻松松地揭开了自己最后一道伤疤:“英文简称sd,你可能没怎么听过,中文名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听起来应该挺吓人的。但不是什么大事,你别介意。最严重就是我待会动作可能不太利索或者不能及时给你回应,你要是能抓住机会……”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十六岁从劫匪手下第一次逃出去却被打到半死的情景,身上隐隐作痛的郑斐和呼吸一窒,确认了耳边的叫骂声是幻觉,缓了两秒,接着磕磕巴巴地道:“……就、就先跑,千万别回头。我还有点脑震荡的症状,带着我可麻烦了。别到时候救人不成,还被人一窝端了,那多惨 。你先走,然后想办法叫人来救我。”
说完了,他自己也觉得直接把自己摘出去,太过悲观,听起来不能让人安心,补充道:“我要是能出去,也同理。你放心。”
把现在这个郑斐和和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那个小太阳一对比,安康没有说话。
这个病,安康听过。不仅听过,还见识过。他有个初中同学,被人猥亵之后,患上了sd。好像是病情根本没得到家人的重视,后来因为抑郁症自杀去世了。那时候他高一,他们原来的班长知道了之后,特意组织他们还在本市又愿意去的同学去送了一程。
他印象很深,是因为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姑娘真是……什么都没有。
父母和亲戚言语之间既嫌弃她自杀没出息,又觉得被人猥亵才是件不干不净的事,导致她的葬礼上冷冷清清,偶然还夹杂着几句污言秽语。他当时觉得不能理解——这个躺在冰棺里的女孩可是这些人的血亲,是受害的那一方啊,他们怎么忍心往这个受害的姑娘身上打上“有罪”、“不洁”的烙印呢?
要是他们班不去,那个总是牵起嘴角轻笑的姑娘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能连一个像样的纸花圈都没有。
他从那个时候就明白这个病一点也不能轻视。现在听着郑斐和故作冷静的声音,也不知怎么才是安慰,怎么才对他有用,凭着刚听到的动静,一个劲地朝那边挪:“你别怕,别怕。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安康的劝说其实没什么用处,郑斐和心里很清楚,但他还是闭了闭眼,极力忽略自己生理上的不适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y-in影,回了句:“恩,我不慌,你也别着急。都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平日失恋也有人得,没什么的。”
安康还在挪,没有去跟郑斐和的言语漏洞较劲:如果不严重,为什么延续了快十年都没有痊愈?如果不严重,为什么让他先跑?
现在这个情况,不管郑斐和说什么,只有摸到人,他才能稍微踏实一点。
突然,安康撞到了什么东西。
听到一声闷响,郑斐和急了:“怎么了?我不是叫你别动吗!”
似乎是撞上了管道,安康感觉到了额前被划了一下。眼前温温热热的,有什么液体顺着流了下来,还带着点苦腥味。
对环境无比敏感的郑斐和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别动,你别动了!”两个别动,一个语气比一个语气重,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喑哑了。
套在安康头上的塑料袋也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安康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这袋子裹着他,实在太憋闷了,这道小口也算是让他好不容易透了口气。凭着郑斐和的刚才那几句,他又调整了方位,挪动了几下。
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郑斐和嘘了一声,安康迅速倒回了地上。
察觉到安康没有继续动弹的郑斐和稍微安心地闭上了眼,还是轻轻地发着抖。这个他控制不了。
安康心里着急自己的位置变了,却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人进来了,但他们都没听见开门声。
郑斐和心里猜测:这里要么是没有门,要么就是关着他们的这个空间是开放的状态。
“嘿,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