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肠击中面部,一张脸几乎瞬间烂空。诃鲁尔身旁一名巫官手臂被毒液溅上,痛得全身痉挛。诃鲁尔咬牙挥刀割去,断臂落地,已是一团漆黑。帐内军官、侍卫,中毒者不计其数,挣扎哭号,惨叫连天。
千叶驻黑曜城军官侥幸逃生,向左首战战兢兢望去,脸上不禁变色:“御……将军……”
惨淡灯光下,只见御剑将屈方宁牢牢护在身下,宽阔的背部将他完全挡住,保护得密不透风。
但他自己的黑色军服上却破了一处极小的地方,一块绿莹莹的碎骨,正正地插在他肩胛骨之下。
这碎骨钉入之处浅不可见,御剑自己尚不知中毒,直到乌鸦完全解体,想从屈方宁身上离开时,才直到全身早已麻痹,手足皆不听使唤,砰的一声摔在毡毯上。
他此时意识已不清明,依稀只见屈方宁扑在他身旁,急切地叫着“将军”,神色焦急,慌乱无措,适才冷冰冰、懒洋洋的神色一扫而空。
他艰难抬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发。手指只微微一动,就再也抬不起了。
只听屈方宁嘶喊道:“军医!军医!……亭名!你他妈给我过来!”
他在心中笑了一笑,缓缓合上了眼睛。朦胧之中,只觉几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洒在他脸上、腮边。
他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嘴唇,想说一声:“宁宁,别哭。”一阵从未有过的倦意袭来,就此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瞬间,他忽然记起了之前自己动过的、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第86章 夜归
乌熊、车卞、亭名一干不务正业之徒,早早地偷了一条烤羊腿,热了一壶马奶酒,躲在帐外大快朵颐。闻声赶来,只见满目狼藉,腥臭四溢,几乎当场吐了个精光。举目一望,见一柄短剑掷在地上,剑尖满是黑血。屈方宁俯在一人背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旋即抬起头来,向旁啐出一口乌黑的血沫,立刻又俯首下去。地下那人一动不动,背心一小块皮肉已被剜去,伤口中的血却已转为暗红。
乌熊骇然道:“老大,你……”
屈方宁两眼通红,一擦嘴唇,一把扯过亭名衣襟,压低声音道:“速速给我前往南郊马市,找六道门的骆驼贩子,叫他们管事的拿解药来!姓屈的敢跟我耍阴招,我要他们一万三千人死无全尸。”将亭名往门口一推,厉声道:“备车!往千叶药帐接绰尔济!乌熊!传信雅尔都城,叫吉达尔飞马赶来!”
诃鲁尔见他骤遭大变,仍指挥若定,不失大将之风,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忽听屈方宁哑声道:“这毒毒性蔓延多快?最多几时致命?……可有缓和之法?”
诃鲁尔对当日惨状记得清清楚楚:身中乌鸦解体之毒者,无论深浅轻重,一刻钟之内悉数毙命,无一生还。见他神色极为可怖,只得含泪道:“此毒无药可解,片刻之间足以致命。”见他目光阴沉,忙道:“鬼……鬼王殿下体魄强健,天神化身,远非常人可比。乌兰将军……你也……你也……”
屈方宁打断道:“解羽鸦姬自己养的魔物,总不至于不留一条后路。”伸手将御剑沉重的躯体扶起,探了探他鼻息,咬牙道:“你可别死了!”
帐中变故传出,千叶侍卫立即赶来,救治伤者,收拾残局。什方军听闻主帅遇害,无不痛哭。鬼军军医长只一探御剑脉搏,即禀道:“属下去煎一副抢命的药来。”鬼军见将军昏迷不醒,也不禁悬心吊胆,盘桓在门口不肯离去。屈方宁守在御剑身边,只觉他呼吸越来越微弱,心中也是一片混乱。伸手在他背心伤口按了一按,见周围一圈尽成黑色,毒血已经不再流出。他体温本来就高于常人,此时全身热得滚烫,额头更是如同火烧一般。屈方宁与他额头相抵,低低唤了几声将军,见他全无反应,心知不妙,在他耳边叫道:“大哥!”察觉他仍无一丝反应,心慌意乱,将他火热的手掌拉到自己赤裸的肩上,嘶哑道:“你不想碰我么?……再撑一会儿,醒了给你干,好不好?……”但觉他的手殊无力道,自己一松手便垂落下来,更是一阵莫大恐惧,寻求支撑般靠了过去,在他坚毅紧闭的唇上吻了一吻。
门外蹄声倏然而至,却是亭名载了一人飞驰而来。其人作商贩打扮,落地行了一礼,忙走入帐中,从怀中取出一枚白色药丸,取温水化开,喂御剑服下。他犹嫌太慢,连声催促:“快些!”待药水一入喉,急忙去翻御剑眼皮,又侧耳在他胸口聆听心跳。亭名在旁小心劝慰:“将军,药效……恐怕没这么快。”屈方宁才缓缓坐起身来,忽然反手一个耳光,甩在那商贩脸上。那商贩立即跪了下去,双手捂脸,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屈方宁森然道:“屈林要杀了我,是不是?”
那商贩叩首道:“大人何出此言!乌鸦心智不全,只忠于前任族母一人,旁人不敢拘束。什方将军亲手杀死前任族母,乌鸦对他恨之入骨,多年来一直思谋报复。头领今日特意派人传信,告知大人勿与什方同席。中途不知出了甚么差错,竟未送至大人手中。望大人明察!”
屈方宁脸色阴沉如故,冷冷道:“送个信还能出错,谁知真心还是假意!待我日后查证,是真的便罢,若有一字虚言,哼!”回身在御剑额上一探,焦躁道:“怎地还是这么烫?”
那商贩擦了一把冷汗,窥视他脸色,嗫嚅道:“大人,我们……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