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做甚?”安启明反问道,话音刚落,便瞧见门内的狼藉,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哪个不要命的将药房弄成这幅模样,若是让师父瞧见,不得把腿打断……正秋师父,该不会是你吧?”

就连粗枝大叶的安启明,此刻也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他望着对面胆大包天的男人,嘴巴张成一个圆。

任兰接着道:“这里保管的都是珍贵的药材,没有族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用。”

卢正秋哼了一声,冷冷道:“这里的药材可都是山谷里长出来的,凭什么由你们独享?”

“灵泉谷世代都是羽山族的地界。”

“世代的羽山族也从未像你们今天这般,龟缩在老巢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所以你就要从我们手里抢吗?”

“我不过是劫富济贫罢了。”

“冬青呢?”

“他不听我的话,我只好施了些办法,将他关在房间里。”

“你是他的师父啊!他那么信任你,你怎地连他也背叛?”

“当初我不怕麻烦地收留他,为的就是他的出身在江湖上还有些斤两。如今他竟然要留在这个鬼地方,和你们一起沉沦,难道我还要陪着他吗?”

任兰一直不依不饶地与他争辩,言至此处,终于难以遏制心中的震怒,厉声质问道:“你救他只是为了沽名钓誉吗?”

“不然呢?”卢正秋反问道,“若非有利可图,谁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盗走的药草,你放到何处了?”

“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说到此处,卢正秋的脸色一沉,忽然甩动手腕,从袖底抽出一柄峨眉刺。

任兰的弯刀已经动了,刀锋好似月弧一般,将锐利的锋芒压进一线之间,往对手的喉咙处抵去。

卢正秋后撤了一步,用手中的短刺将刀尖隔开。

他听到岩石被踩碎后滑落的声音,他的脚边已是峭壁,再无路可退。

任兰再一次逼近,来者不只她一人,还有她j-i,ng心调教出的守卫队伍。

七名武者手执长剑,以卢正秋为中心,围出一个剑阵。

他们的阵法是经过严苛锻炼的,绝非一朝一夕信手拈来。在开阔的地方,他们用弩来封锁对手的去路。在闭塞的山崖上,则用剑将对手逼上绝路。

任兰没有岳百羽那般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她无疑是个用阵排兵的高手。

她的剑阵在几步之间,便将卢正秋逼到山崖边。

她的刀锋也追上来,好似七星围捧的圆月。

她盯着对面的叛徒,提声道:“乖乖受死吧!”

第45章 幽荧深沼(五)

留给卢正秋的选择并不多。

他手中的峨眉刺是方才在武器库中拾来的,并未经过仔细打磨,刺尖上挂着深红色的锈蚀。

这本来是女子防身用的兵刃,并不趁手,只是长度刚好能藏进袖中,他才将其拾来,以防万一。

现在,这件随意挑拣的兵器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仅凭一根生锈的短刺,与任兰的剑阵对峙。

任兰的怒火熊熊燃烧,在她忧郁隐忍的神情下,藏着久经压抑的愤怒,她的温柔仅对族人展露,对于其余试图破坏羽山族安稳的人,她只予以凶狠的、毫无保留的杀意。

这并非她的天性。她的心思天生恬淡细腻,鲜少与人争斗,她从小学习医术和药理,对兵戈一窍不通。然而九年前,岳长松惨死异乡的消息传回羽山,她的双亲和长兄亦在被天子屠戮的队伍中,她在风廷坚的门外跪了一夜,请求拜入师门,修习武功。

她执起冰冷的刀枪,纤白的手指上渐渐生出厚茧。

她渐渐忘却了救死扶伤的药方,却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斩杀在甘沂河畔。

九年的时光,将她雕琢成一个强硬又执拗的守护者,就像她手里的弯刀一样,深沉内敛,却从不吝惜锋芒。

倘若人生是一条索桥,那么,她选择义无反顾地向前,从此不再回头。

卢正秋与她缠斗十数招,且战且退。

她的刀锋凌厉,附有千钧的重量,卢正秋对此再熟悉不过,那是当一个人的人生被扭曲,迫不得已割舍自我的时候,所残留下的重量。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一次收刀的间歇开口道:“任兰,你的刀法太钝了,看来你实在没有习武的天赋。”

“轮不到你来评判我!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

任兰怒吼着,再一次出刀,她身后的剑阵也跟随她的脚步急速收紧,以密不透风的阵势咄咄逼近。

卢正秋已退到悬崖边,倘若再有分神,或许下一刻,他便会从这祭坛上跌落深渊。

从这样的高度跌下去,就算是他也难免一死。

他的余光瞥见头顶的神女像,凛然的身姿遮住半边天空,肩上的玄鸟仿佛腾在云端。

他的唇边竟勾起一抹笑意。

对于曾经死过一次的人而言,死亡并不是猛毒,而是一剂良药。

只要忍耐短暂的痛楚,便能拥抱甜美的解脱,再也不必负重那份重量,不必在泥沼中挣扎,拖着伤痕累累的手臂,仍要高高扬起刀锋。

但他没有死。

他的指尖突然迸出千钧的力气,扬手一拨,用简陋的短刺将任兰的刀锋拨开。

但他只不过挡住了任兰一人,剑阵中的七人随即补上任兰的空缺,从四面八方追上他,剑锋过处抖出铮铮的鸣响,如浪潮一般紧凑连绵。

这是任兰引以为傲的分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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