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着她,她也背对着他。
昔年情意深重的师兄妹,胡定终身的未婚夫妻,在离别多年以后重逢,在这样喧嚣大殿上,却漠然相对,竟连彼此都不肯对看一眼。
时光已逝,旧事如烟。
一切,都不过只化作两个词。
当年。
过去。
多简单的两个词啊,多苍白的几个字,又是多苍凉多冷漠多无法跨越的鸿沟距离啊。
红衣女子,白衣男子。
倾世之容,绝世之姿。
那样巅峰决绝的存在,那般契合的一对金童玉女。
此刻,却只能相见相识,不能言。
玉无垠闭了闭眼,袖中手指在颤抖。终究是不甘心,他微微侧头,低声询问。
“绯儿可记得你周岁那年,当着我父亲的面,你娘将你许配于我一事?”
没有最惊悚,只有更惊悚。
明月琴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嫉妒。
玉无垠这句话一出,再次震得整个大殿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看向云墨。
传言慕容三小姐和云太子两情相悦,不久将会大婚。然而此刻却爆出这慕容三小姐居然和莲玉公子有婚约,这又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所有人又想起来五君子最初的黑白双君,便是由这两个人开始的。
没有人说话,一瞬间似乎他们找到了某种默契,等待着这位据说得到慕容三小姐认可的未婚夫是何反应。
云墨没反应。他表情淡漠而冷漠,眼神淡定而深沉,似乎微含三分讽刺与讥诮。
他知道,这个时候她要的是默默的支持,而不是以占有的姿态站出来将她护在身后。她也不是遇事就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寻求保护的小女人。
她要的自由和空间,他成全的给予。
像是有感应一般,凤君华忽然转头,对上他黝黑而包容的眸光,只觉得心头一角忽然变软,然后塌陷。她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嘴角,勾起淡雅而绝美的笑容。
丝——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险些因这个自然而温柔的笑容给吸掉了魂儿去。
凤君华却已经收起了笑容,仍旧没有看玉无垠。
“师兄既然提起此事,那么我倒是也想问一问。”她嘴角勾起凉薄的笑,“师兄可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
玉无垠浑身一震,眸色惊痛,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而后终究叹息一声,飘身离去,坐了下来。
颜如玉回头看他,慢慢的也走了回去。
颜诺看了看凤君华,又看了看玉无垠,哼了声,坐了下来。
凤君华踱步走到安钺公主面前。
“明若溪。”
安钺公主浑身一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森寒而恐怖的眼睛。
“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凤君华声音很轻也很静,时隔那么多年,她以为再次面对仇人的时候她会愤怒会仇恨会恨不得将这些人千刀万剐。然而事到临头,她却发现她恨不起来了。
当年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些人,当年拿着她的东西炫耀羞辱她的这些人,如今全都瘫软在她脚下,任她为所欲为。
本来应该感到报复后的快感的,然而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只觉得疲惫。
她闭了闭眼,手心里火光开始燃烧。
安钺公主惊恐的睁大眼睛,想要逃,然而动不了。她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然而姜太后此刻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能护她?她尤其怕凤君华手心里那团火,光是看着,她都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烧起来,然后像刚才那些侍卫那样被烧成灰烬。
她脸色灰白而惨淡,眼瞳里浮现的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不,不要…她不想死…
仙儿…
安钺公主又看向慕容琉仙,此刻慕容琉仙也倒在地上,从被凤君华一掌挥开以后她就趴在地上没有动。或许没有了力气,也或许已经了悟得太迟,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她看见了自己母亲投过来的求助目光,却选择视若无睹。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却也是摧毁了她的罪魁祸首。
她比任何人都要恨这个女人。
她的死活,与她何干?
呵呵…
无情吗?
对,明家的人,哪个不无情?哪个不冷血?
她抓着柱子,慢慢的坐起来,火光照得她脸色越发雪白,而脸上的鲜血也越发鬼魅骇人。
曾经的南陵第一美人,慕容家尊荣无比的大小姐,令无数男人趋之若鹜恨不得爬上她的床的女人,此刻却狼狈丑陋如同鬼魅。不但激不起任何男人的丝毫同情心,反而只觉得她肮脏龌龊yín_dàng不堪。
也幸得不是慕容家的女儿,否则慕容氏一族百年清誉就得毁于一旦了。
这,或许也是明皇最初的目的。
火光越来越大,照得凤君华表情越发冷毅森寒。
明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看好戏的形态多一点。身侧皇后几次想要开口,却在明月殇意有所指的目光下只得闭口不言。她不忍的别开了头,眼神里流露出戚哀和叹息之色。
其他妃子皇子公主更是没人敢说话,帝王威严在此,谁敢挑衅?
“当年我火烧普济寺,却未能干净了断。”凤君华缓缓的开口了,“十二年前你们也意图想烧死我,只是我命大逃过一劫,如今…”
她手心火光递出,缓缓飘向安钺公主。
“你也尝尝被红莲业火焚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