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也是男人,听着这好似从各处涌进耳里来的起伏呜咽声,他只觉这池子里的汤泉不再是温热的,而是滚烫的,灼得他的身体像是有一团热火在烈烈燃烧着,而冬暖故那时而掬捧起洒到肩上的水声就像是浇在他心上的一捧又一捧油,浇得他心中的那团火烧得愈来愈旺。
看着珠帘后那道隐约朦胧正赏着山下景色的纤细人影,司季夏的呼吸愈来愈急促,眸光变得愈来愈黑沉,那黑沉中似卧着一头随时都会冲出来的猛兽,能将那抹纤细的人影吃干抹净般。
入夜的罗城很美,以致冬暖故看着看着便觉不安的心渐渐平缓了下来,看着看着,这恬美的夜色也勾起了她心中的憧憬,使得她将脸枕在了自己搭在池边的臂弯里,唤珠帘另一侧的司季夏道:“平安。”
“嗯。”司季夏应了冬暖故一声,声音低沉得紧,然冬暖故心中正有着美好的憧憬,并未注意到司季夏声音的异常,只微微笑着问他道,“平安你说,我们的家要安在何处好?”
“不要太喧嚣的地方,偏远的小县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冬暖故盯着远方的一处忽明忽暗的灯火,笑得眉眼微弯。
“嗯。”司季夏依旧只是沉沉应了一声,再无其他的话。
冬暖故只当他是没有异议,却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微微蹙起了眉道:“排除罗城。”
听冬暖故的语气,是完全不打算考虑把家安在罗城,倒不是她觉得罗城不好,相反,她很是中意罗城这个地方,但她绝不会把她与司季夏的家定在这儿。
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儿有一个夜阁。
“嗯。”司季夏还是只应了她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嗯字,既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问她为何要排除罗城,他的回答,好像很是敷衍,他似乎,很是心不在焉。
在司季夏这应了第三声“嗯”时,冬暖故终于觉察出了他的异样,不再只顾着赏罗城的夜景,而是转过了身,带起一阵“哗”的水声,看向司季夏的方向,微蹙的眉心未舒,问道:“平安可有在听我说话?”
“……嗯。”
“……”冬暖故倏地将眉心拧得紧紧的,正当这时,她只觉下边的客房方向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不由转了问题道,“平安,你可有听到……女子的哭声?”
冬暖故眉心紧拧,眼神有些冷沉,沉默着更为认真地去听这“女子的哭声”,这声音她倒不是此刻才听到,之前在静赏着罗城的夜景时也有听到,不过之前的声音很是细碎,像是女子轻轻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又像是猫叫声,和在风拂这漫山的竹枝而发出的飒飒声与珠帘上那些银铃发出的轻响声中让人根本辨不清究竟是呜咽声还是猫叫声。
且冬暖故也未无心去听着声音,而现下她忽然这般问司季夏,仅是因为方才的那一瞬间,那细碎的声音突然拔高,让她辩听得清了那是女子的呜咽哭声,并非猫叫声。
可却又不大像哭声,因为这呜咽声里还带着道不尽的绵软。
这样的呜咽声,反倒像是……
“平安?”然司季夏这回没有应冬暖故,她便无心去想这呜咽声究竟是不是女子在哭,只又重新唤了他一声,语气紧张。
“阿暖……”司季夏终于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嗯”字敷衍,而是轻唤了冬暖故一声,然却正是这一声,让冬暖故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又倏地紧紧拧了起来。
只因司季夏的声音低沉沙哑得有些可怕,带着隐隐的轻颤,好似他仍在强忍着什么极大的痛楚似的。
“平安……很痛苦么?”冬暖故的心突突直跳,忽地抬手一把抓住了面前的珠帘,手颤抖得厉害,震得上边的银铃叮当作响,可她仍在忍,忍着掀开珠帘就去到他身边去的冲动,她不想让他心生任何不安。
“阿暖……我……”司季夏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了,月从云层后露出了半脸,让冬暖故能将珠帘另一侧的司季夏看得更清晰了些,即便还只是一个影廓而已,但她能瞧得清楚司季夏的举动。
只见司季夏紧紧抓按着自己那残断了手臂的右肩,正慢慢往池中蜷下身子。
“哗啦……叮铃——”冬暖故再也顾不得她此刻若是到司季夏面前会不会让他紧张不安,在汤池中站起身,一把将面前的珠帘拨了开,朝司季夏急急走去,此时的她只想握紧他的手想清清楚楚地瞧见他安然无恙而已。
因为太过于急切,致使冬暖故在水中的脚步很是慌乱踉跄,待她急急忙忙慌乱异常地来到司季夏面前时,司季夏整个人都蜷到了汤泉里,泉水没过他的发际线,唯余他墨黑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冬暖故连他的脸都未能瞧清。
“平安!”冬暖故心惊,伸手往水下摸索向司季夏左手的同时在水中蹲下了身,竟也是要将自己整个人也没进水里!
可就在她的下巴堪堪碰到水面时,只听“哗”的一声,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上她的腰,搂抱着她将她从水里稍稍提起,制止了她将自己往水下浸的焦急举动。
因着这举动太过突然,加之冬暖故本就在这汤池中站得不大平稳,她整个人便直直朝前倾去。
然往前倾倒的她不是撞到坚硬的池边,而是撞到了一个热烫的胸膛。
冬暖故慌乱抬头,以为她这糟糕的柔弱身子使得司季夏强忍着痛苦的时候竟还要分出心思来担心她,冬暖故正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