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被君慎之所伤,确实是快要死了。却因此提前触动了体内血脉传承,使他在一夕之间长大,又凭空多了好些修为和记忆。他经过此番遭遇,莫说气质,连模样声音也变了。
这并不是全然的好事,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混乱得想要世人都为他陪葬,好在秦日昇及时找到了他。
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但他唯一还确定的,就是他仍然深爱着这个人。
炉火融融,室内冷暖适宜。江离连日奔波,劳心劳力,在此处才算放下心来。他陪柳庭深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柳庭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看他真睡着了,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底肌肤温暖干燥,已经不冷了,他才放下心来。
人生长是离别苦,片刻相聚,已是欢愉。
柳庭深静静地看着他,却不知下一次再这样看他睡觉,会是什么时候?
秦日昇轻悄悄地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拜日族小王子求见。”
“让他等着罢。”柳庭深再仔细看了看江离,试探着抱了抱他。江离睡得沉,倒没醒。柳庭深才敢将他抱起来,进里屋放到了床上。
江离睡熟了,一着床却自然地闭着眼去找被子。柳庭深见他弓着身子迷迷糊糊地往被子底下钻,唇边禁不住又溢起了笑意。他俯下身,替江离把被子盖上了。到底没忍住,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柳庭深这才出去,拜日族小王子仍等在外面。他在火炉边躺椅上坐定了,觉得似乎有些干,又让小白烧了壶热茶,在炉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秦日昇和空樱都侍立一侧,见柳庭深没说要见那小王子,便一句话也不敢提。
柳庭深喝了一杯茶,才说道:“他这是想好了?”秦日昇道:“他想了这么久,想必是来谈条件的。”空樱不屑地说道:“不过是让他加些岁贡,竟拖延这么久。”
柳庭深只想要每年的清明果,却又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目的,便给了拜日族一长张岁贡单子,清明果夹在其中,很不起眼。
拜日族很苦逼,土地大,邻居多。国力又弱,每年要给邻居们好多礼物,才能安生过下一年。
柳庭深终于放下茶杯,说道:“请他进来吧。”
小王子大氅上已落满了雪花,他进屋前脱下大氅,递给一侧的侍从。一股更深重的寒意透进单薄的衣衫里,他转身又看了一眼身后笼罩在夜幕中的苍茫大地。
今年是个寒冷的冬天,但他经历过更寒冷的时候,他并不惧怕这严寒。
小王子进了屋,便看见炉边偎着一个白发人。他几步走过去,行了个礼,道:“夜桓见过帝君。”
柳庭深笑着看了看他,说道:“莫要拘礼,请坐吧。”
他请小王子在炉火旁坐下了,便让人上茶,却决口不问夜桓来意。夜桓倒是坐不住了,起身道:“求帝君救我哥哥。”
夜桓看起来年纪尚幼,身形单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了。此刻他求柳庭深救他哥哥,眼底隐隐有泪光,显得情真意切而又可怜。
然而柳庭深在记忆中似假还真地活了一世又一世,一颗心沧桑得都可以漏风了,倒很难对夜桓产生同情。他笑了笑,说道:“你坐下说话。”夜桓又只得坐下了。
柳庭深继续道:“你带着人反你哥哥,现在又要我去救他。如今大势已定,人族定要杀他以儆其他属族,我倒是如何救?”夜桓道:“妖境国力雄厚,您在此处亦有驻军,若您能遣人前去交涉,未必不能救我哥哥一命。”柳庭深笑道:“我来此是为私事,非为国事。”
☆、寒冰岛
拜日族一败涂地,拜日王带着亲随舍弃王城,一路南退,藏入了风回府。人族乘胜追击,将这个小小冰丘围得密不透风。
江离混在散修营中,始终想要远远地看一眼师父。出了这个岛,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一面了。人族大军井然有序地等待将领的调度,江离混在散修营中,像一颗棋子一般安分守己。孟隐枫还没来,易琮先到了。他骑着雪白的风烈马,从天际像一颗流星一般飞到了众人面前。
听说杜璎珞死了,江离偷偷打量易琮的脸色,见他仍然很沉静,那是悲伤愤怒到极致所产生的沉静。在那个混乱的夜晚,易琮翻遍了王城内外的每一具尸体。
不知他最后有没有找到杜璎珞,反正他把拜日族的粮食烧了。
如今他立在众人面前,强大得仿佛没有什么能把他打倒。
往日熟识的人来来往往,江离站在散修之中,没有人把他认出来。他耐心地等着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孟隐枫终于来了,他如今修为离化虚只差临门一脚,此番降临倒如天神降世一般。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江离伪装得虽好,心中仍然发虚,生怕他看到了自己。却见孟隐枫只是一扫而过,他看的只是众生,眼神里没有任何人。更不会在散修营里仔细辨别一张张面孔。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面对自己如今的身份。
孟隐枫与三宗首领对视了一眼,便结伴前去查看风回府前的机关阵法。在场多有能人异士,开门自然不难。然而门内还据守着拜日族残部,风回府入口狭窄,其内机关重重,极为易守难攻。
散修营是野生军,孟隐枫令他们做前锋。残余的拜日族叛军借着府内机关阵法抵抗,散修营死伤惨重,踏着同伴的尸体一步步推进。风回府前有一条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