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头一样,驾驶室平常反锁着的门此刻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游轮依靠着自动导航功能,沿着既定的航线往明珠东港而去。
杨芮芮想着电影里遇险求救的情节,想用通讯装置和岸上联络,但看着仪表盘上繁复的按键,却完全无从下手,只得咬了咬牙,转身跑出去,想到其他地方找找看。
可就在她第二回经过甲板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闻到了非常浓重的腥臭味。
——若是说她先前在雾气里闻到的味道,类似于经过海产市场的咸鱼摊位时闻到的臭味的话,那么她现在闻到的味道,则是鱼腥味中混合着死老鼠般的腐臭味,恶心得令她只冷不丁吸入了一口,就胸口一阵憋闷,扭身撑着船舷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
直到胃内容物吐尽,嘴里只剩下胆汁的苦味,杨芮芮才抹着嘴角,辛苦地抬起头来。
四周雾气仍然浓重,明明海风拂面,却无法将它们吹散分毫。
杨芮芮抽了抽鼻子,那股恶心的臭味越来越浓,简直像要和周围的雾气一般,将她完全罩住。
强烈的恐惧感伴随着令人汗毛倒竖的死寂,小姑娘已经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种对强烈危险预知的第六感告诉她,应该立刻逃离这里,可她两脚发软,连半步都移动不了。
就在这一瞬,她忽然感觉到脚腕一疼,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箍住,掀翻在地。
杨芮芮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调高而刺耳,完全不成调子,穿过浓雾散入夜空之中。
可是很快的,她的尖叫戛然而止,娇小的身躯顺着船舷滑落,瘫软在甲板上,胸口处洞开一个拳头大的血洞,鲜血很快将她浅色的裙子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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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遭遇影虚袭击,与之大战一场之后,喻文州他们还为了后续的收尾奔波了几天,叶修这个帮不上忙的闲人,就只呆在周泽楷的公寓里,又恢复了每天吃喝玩睡的洒脱宅废生活。
不过因为两手被王杰希划拉了两道大口子的缘故,叶修一回到住处,周泽楷就帮他处理伤口,然后将他的两只手缠成了粽子。
两手裹满绷带,他没法好好打游戏,连吃饭都只能用调羹,更可怕的是,他不能碰水,连洗澡都只能指望别人帮忙——通常这个“别人”有且只有屋主周泽楷。
虽然叶修自认为脸皮还挺厚的,但他比周泽楷虚长几岁,听喻文州他们闲聊的时候似乎提过,周泽楷以前是管他叫“前辈”的。虽然差三、四岁对奔三的年纪来说不算什么事儿,但叶修就是觉得像他这样被个俊俏美貌的小鲜肉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在挺不像话的。
尤其,在这小鲜肉搞不好还和自己有一腿的时候。
虽然他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开门见山地问个清楚,但一来周泽楷那副沉实在不好说话,二来这要真是个误会,那乐子就大了,光想想要怎么收场叶修一个脑袋就有两个大,总不可能老实向他坦白:我看到你和你小男朋友的夜生活了,恰好我又是个弯的,而你又对我太好,我就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
于是这个疑问就一拖好几天,叶修的手其实已经结痂,不必再缠纱布了,但因为伤在手掌心,活动的时候很容易扯到结痂的部位,疼痛不说,还容易崩裂伤口,周泽楷还是一言不发地包办了他的日常琐事,尽量不让他动手。
这天晚上,周泽楷照例做了晚餐。
叶修上桌一看,菜谱是黄焖鸡、鱼香肉丝、什锦上素和一个番茄鸡蛋汤。
三菜一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青年手艺极佳,而且似乎对叶修的口味摸得极准,咸淡合宜,让只擅长三分钟泡面的宅男叶修一边吃得停不下筷子,一边深深感受到厨艺真是个技术活儿,人与人之间的天赋某些事情上还是有差距的。
吃饱喝足之后,周泽楷收拾餐桌洗碗去了,叶修捧着杯乌龙茶坐在电视前,一边消食一边思考人生。
半小时之后,周泽楷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轻轻抬了抬下巴:“水放好了。”
叶修藏在鬓角下的耳根悄悄红了,抬眼瞅了扭头走进浴室的青年的背影,对方表情冷淡,刚才说话的语气也毫无波澜,平静得好像他进浴室要洗的只是个陶瓷花瓶似的。
周泽楷这副淡然的样子太可恶了,叶修咬咬牙想,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尴尬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