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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依在炕下首,这会儿听得梁九功叫起的声音,心中不免忐忑,生怕扰了皇帝。这才回身,留意着明黄罗帐内的动静,阁中静溢非常,已衬得衾帐之后的窸窣之声更盛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推开双椀槅扇门,梁九功见她衣戴齐整,头上绾了随常云髻,簪着一枝镂雕白玉簪,几茎碎发稀稀疏疏垂在耳边,且眼睛略发赤红,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了。

她见殿外行龙似的尾随在梁九功身后的宫人,因笑道:“请谙哒稍后,奴才这就去叫起。”撤身掩了门,待绕过十锦槅扇,却登时唬了一跳,不想皇帝早已坐了起来,眸子里黑炯炯的,正一瞬不瞬地逡巡着她,那眼神中像是极要从中解拨出什么似的。

她不妨皇帝如此觑视,自是忘了神,好在心里明白过来,忙不迭的俯在地上请安,一面又回道:“回万岁爷,梁谙达已带众人在殿外,可叫进来侍候?”皇帝径自穿着朝靴,从鼻子里懒懒地“嗯”了一声,那既是答应了。

寝殿内灯火烛照,雪梅把梁九功让进来服侍,便有司寝司帐的进来收拾,跟着盥洗的、打扫粗活的又鱼贯而入,有宫女子捧来盥盆,皇帝弯身洗了几把熥了面,又用青盐漱了口。

小太监捧来镜子,梁九功取了梅木象牙梳篦,正要冲殿外唤毓秀上来服侍,皇帝摆摆手,“好了,去叫毓秀回安,有雪梅在这儿伺候便是。”

皇帝偏头看了雪梅一眼,促狭道:“你来给朕篦发,若梳的不好,晌午可不给你饭吃。”梁九功会意,忙把梳篦给了雪梅。

她把梳篦子拿在手上,深深蹲伏,“奴才遵旨。”她散解开皇帝的辫发,从头至尾,流流密密地刷了几把,又将头里辫子分成三股,一股一股,编将起来,最后在辫子上留了尾穗儿,御用明黄长缨绑了端结,齐齐整整的乌油油大辫子光面水滑。

皇帝照了镜子,心里虽是喜欢,但面上亦如平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正待此时,尚衣监的执事太监捧了朝服来,后面又跟了几个司衾的宫女,雪梅见卫念荷也在其中,心中未免不愿沾惹,径自闪了身躲在一边去了。

皇帝方换了衣裳,卫念荷正替皇帝系着衣襟上的纽子,不想皇帝转过头对雪梅说:“你腿才好些,昨儿又翻腾了一夜,可见是累着了,等朕上了朝,赶着回去罢。”雪梅听了这话,神情大有尴尬之色,心中知是此话明里便是说给旁人听的。

御前一向规矩严明,这里众太监、宫女听到皇帝此言,便知端的了,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的屏声退出。卫念荷从跟着的小太监那里捧来朝冠,回身默着头从眼缝儿里冷飒飒地瞧她,雪梅浑身猛然一凛,心内嘿了一声,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皇帝扶着梁九功的手,冉冉迤逦着明黄御袍回身看着雪梅,嘴角上噙着摸不透地笑意,“起驾”

太和殿前,众朝臣站班三声万岁响彻云天,銮仪卫校尉“静鞭”三响,立时听得梁九功唱驾的声音缦回于乾清宫殿前,“万岁爷上朝啦”

依照宫中规矩每日昏定晨省,东西六宫各宫小主必是要到慈宁宫请安,众妃嫔在慈宁宫小坐后,只因怕太皇太后疲惫絮烦,便都一一辞过了散退而去,平贵人和宜贵人见众人纷纷寥寥而去,不免有些怅然,二人闲谈之际,一齐往惠庶妃这里来了。

这几日惠庶妃身上不大受用,那里又听说皇后为了能早日怀有龙嗣,成日介一碗一碗的苦羹汤调理着,另外又见皇帝一颗心都扑在朝事上,外面捕风捉影的又听闻皇帝在乾清宫里放着新宠,很难得进后宫来叫妃嫔侍寝,她这里更不用说,一日少似一日,像与皇帝之间疏远的意思更盛了。

她径自想了一回,又叹了一回,只闷闷地歪在迎枕上懒怠着。须臾,只听得天然几上自鸣钟响了几声,贴身宫女便端来乌沉汤让惠庶妃喝下,门外又有小太监来回:“回禀小主,平贵人、成庶妃来了。”

平贵人和成庶妃进来行了礼,有宫女扶起惠庶妃,成庶妃见状忙道:“姐姐还是歪着罢,自家人就不拘这些了。”惠庶妃点点头,让她二人坐在炕下首,“难为二位妹妹还来睄睄我这病秧子,我正愁没人来解闷呢。”

平贵人见惠庶妃穿着苏芳色的贡缎提花掐丝袍子更衬得那一张脸雪白无色,因说道:“姐姐,这几日怎生的清减了,可要仔细着才好。”

惠庶妃笑道:“这倒无碍,敢是前日受了寒气所治,歇歇就是了,没得叫两位妹妹费心。”

平贵人用茶盖慢慢撇着茶叶,杏眸微敛地向宜贵人使了眼色,成庶妃心里会意,“近日来皇上总不进后宫,听闻御前的人说,都半月有余了总是这个侍婢服侍,竟也不知是谁?“

平贵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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