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薛璁战死的消息传来,文玘差点软倒在地,是文斐扶住了他,但很快文玘就自己站住了身体,虽脸色苍白,却是镇定地回宫,召集群臣,商量对策。没有发怒、没有激动、没有哭泣,只是冷冷静静平平淡淡地处理着他该处理的事情,在薛璁死讯传来到麦飒到来之间这段时间里,文玘没有亲近任何人。
看上去一切都很好,文玘作为一个皇帝称职得连平阳都忍不住想要骂他: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冷静!
可是越是这样文斐就越是忧虑,平静和睿智之下是对自己极度残忍的冷酷自制,若不是为了将薛璁的死亡模糊化,文斐根本不愿意在那种时候离开文玘身边,但没想到一时大意,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他该想到文玘不会相信“没有看到遗体”这种谎话,他应该更加谨慎一些,过几天再送上骨灰,只可惜……
第 49 章
既然文玘已经知道,文斐也就不再勉强平阳,同时也解释,因为薛璁的尸体腐烂得太厉害,才不得不火化,否则根本没办法带回。
薛璁终于还是下葬了,年幼的薛潇还很懵懂,他只是拉着母亲的衣角不解地问:“爹爹怎么了?爹爹不会再回来了吗?他不是说他冬天的时候会回来吗?爹爹是大将军怎么可以食言呢?”平阳搂着孩子哭得几度昏死。
出殡那天文玘没有来,文斐知道他在宫里闷着,特意进宫陪他。当晚文玘大醉,但文斐觉得这样好,心中的苦闷能宣泄出来都是好的。
皇帝宿醉,第二日自然是废朝了。
“哥,还好吗?喝点汤吧。”
“嗯,谢谢。”
接过弟弟递上来的汤碗,文玘忍不住揉揉额头,宿醉的下场就是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又酸又涨又闷,手脚无力,怎么都不对劲。
药汤下肚,苦涩的气息顺着食道蔓延开,全身的酸胀烦闷都被驱走了大半,文玘舒坦地微微眯了眼,难得没有像孩子一样要糖吃。
文斐接过汤碗放到一边,随后挨着文玘坐下,给他揉捏额头。
文玘闭目享受弟弟的按摩,偶然抬眼时却看到弟弟左脸上隐约可见的掌印,心中愧疚,抚摸上那片青红,轻声道:“还痛吗?”
“不痛了。”
“对不起,那天……我只是急了。”
“没关系,我知道。”文斐的神色淡然而温柔。
“十三……你真好。”
文玘浅浅一笑,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怕自己出丑,连忙将脸埋进文斐怀里,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不听话的温热液体还是将弟弟的前襟沾s-hi了。
文斐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地轻轻拍抚文玘的后背。
“十三,从小就是你陪着我……你真好,十三……”
文玘躲在弟弟怀里闷闷地说,眼泪还没有干,他不想抬头。
无意识中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大箱子,那些关于过往的记忆就跳了出来。
文玘不太记得从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就多了这个弟弟,只记得有一次他发现这个小弟弟总是喜欢远远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自己,他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喂,小家伙你在看什么?!”
小文玘带着一身的华丽来到小男孩面前,他在男孩乌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鲜亮的倒影,昂着下巴,像骄傲的孔雀。
文玘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小男孩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文玘不高兴,伸手就往小男孩的脸颊狠狠掐下去,捏着人家的皮r_ou_恶狠狠地说:“说!干嘛老看着我!”
小男孩疼得眼睛都冒出了泪花,但依然没有说话——也许是脸被掐住说不出话了。
好在太子路过制止文玘欺负人的行为,并且告诉文玘,这是十三——不受宠的十三。
文玘和十三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文玘就将十三带在了身边,算是……一个小玩具吧。
最开始文玘并没有将这个小弟弟放在心上——他要什么没有啊,尊贵的身份,人见人爱的容貌,他可以随意耍小性子做任何其他人都不敢做也不能做的坏事,因为有溺爱他的父皇和兄长,还有心心念念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小情人,他的生活完美得令人嫉妒,而在这一切里,十三这个闷葫芦连小小的点缀都算不上。
然而或许真的是上天嫉妒了,硬要将所有的美好都收回。
文玘怎么也不会忘记他最喜爱的太子哥哥发疯一样将他按在床上强吻的模样,第二天太子离开,他只能带着一身狼籍和疼痛躺在床上,所有的仆人都被他赶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冰冷地包裹着他,文玘找不到人述说他的委屈,他哭着,哭到睡着,然后醒来,继续哭,直到流不出眼泪,直到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十三将门推开了一点儿,小小的身子钻进来,关上门,走到他身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打来热水给他擦拭身体,包括那污浊的私 处,随后给他揉捏酸痛的腰部,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文玘将十三抱在怀里哭,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闷葫芦弟弟才是自己最该好的那个人。
之后,就是这个弟弟一直陪着他,任何时候,薛璁不在的时候,杀死太子的时候,和麦飒周旋的时候……这个弟弟从来不抱怨什么,也从来不要求什么,仿佛一切都是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