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刘正却是刘太夫人娘家的一门远房亲戚,虽说血缘极远,几代都几乎没什么来往了,但论起来到底是宗亲,刘太夫人看着名帖一时摸不清对方来意,却仍是见了。
太夫人看着面前穿得还颇富态的周氏,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不是来借钱的就好……
不过终究还是不能太大意,她笑着问道,“你就是三郎的媳妇儿?三郎小时候,我倒是还见过一面的,后来堂叔父去世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聚了。”
呵呵,实在是关系太远了,见了也不如不见。
周氏仪态举止倒颇有些大家太太的气度,应答如流,不卑不亢。
“回姑母的话,正是侄儿媳妇周氏。侄媳妇今日来,是想着过几日就是姑母大人的千秋,虽说住得远了,但给长辈的礼数不能少了,所以过来给姑母请安。”
刘太夫人的生日,不论是否大办,都轮不到请这些早就断了来往的老亲。
所以,周氏提前来送礼,是一种示好。
刘太夫人心底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来,原来是来送礼的,不用她掏钱这就好办,凡事都好说。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更见慈祥了,“难为你们两口子这么有孝心!”
周氏笑着说,“自从老太爷过世之后,我家老爷忙于事务,我又初来乍到不懂事,一直没有与姑母好好请过安。”
她顿了顿,“可刘家这几年好几宗都迁到了别地,留在皇城的亲戚越来越少了,我家老爷细数着,姑母就是最亲的人了,叫我千万不能再怠慢了。”
这时,太夫人身边的朱嬷嬷从外头进来,悄声在刘太夫人耳边说道,“刘太太孝敬了南海的珍珠,西域的宝石,还有一些绫罗绸缎。”
都很值钱。
这世道间的弯弯绕绕,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能比刘太夫人更懂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是个人精,心里对周氏的来意再清楚不过。
瞧这远房侄子的派头,虽然没有当什么官,但想必发了不少财。
人有钱了,就总想着要往上一层,但仅靠自己,恐怕也很难再向上。
这时候,刘三郎就想到了自己还有一门贵亲,虽然素无来往,但借着给姑母贺寿的理由上门也还算体面,一来二去,就攀上了侯府这棵大树。
虽然靖宁侯府这棵树早就已经蛀空了,但旁人不知道啊。
刘三郎背后有了个名头,以后加官晋爵,多少也是个助力。
若是从前,刘太夫人最不喜欢这样的事了。
但她一只脚都快要迈进棺材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到底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既然刘三郎夫妇还算知情识趣,出手又大方,她又何乐不为?不过只是认回了一门老亲,她又没有答应着这两口子什么。
礼她收下了,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又和她没关系。
这样想着,太夫人的脸色便更加温柔了,“也是我的不是。自从嫁到侯府,事务繁多,竟无暇顾及从前的老亲。三郎媳妇,以后可要多走动才是。”
她顿了顿,“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也好和家里的亲戚认识认识。”
周氏笑着说是,忽然又问道,“听闻五小姐刚从青云庵回来了?”
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这样问很是不妥,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嘴,“侄儿媳妇唐突了。实在是因为小儿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恰好拜在了薛三老爷门下,这几日在家中颇为五小姐鸣不平,侄儿媳妇心里就老记挂着五小姐。”
太夫人笑着说,“小五确是在家,等会儿我就让她过来拜见一下长辈。”
她叹口气,“你也不用觉得唐突,小五的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没什么稀奇。是这孩子命不好。”
周氏忙道,“哪命不好呢?五小姐投生在侯府,就是天生的小姐命。她的父亲可是国子监祭酒大人,天下儒生都敬重的大儒。富贵之家,书香门第,五小姐的命怎么不好了?”
她笑笑,“至于亲事上头,侄儿媳妇说句不该说的,退了这婚未必不是件好事。我们女子,最重要的是嫁个知冷知热疼惜人的好郎君,门第差一些打什么紧,只要肯上进。”
太夫人眼皮微跳,笑着说,“你说的也是。”
她将话题岔开,“时辰不早了,三郎媳妇,我们移步花厅吧。”
望月阁内,薛琬才刚换好了衣裳,就听圆月来禀,“太夫人请您过去花厅。”
圆月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舟车劳顿,才刚回来,歇都不让人歇呢!”
薛琬笑笑,“太夫人平时最怕麻烦了,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怎么会突然叫我过去花厅?这眼看着就是午膳的时候了,莫非是要开家宴?”
她摇摇头,“开在花厅的席面都是太夫人自掏腰包的,她老人家可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
别人不知道,她对祖母的脾性可摸得透透的,祖母也不算小气,就是一辈子在钱事情上计较惯了,对要花银子的事就特别在乎。
能让祖母自个儿掏钱办的席面,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她想了想问道,“来请的嬷嬷有没有透露什么?”
圆月笑着说,“我问过了,好像是来了位太夫人娘家的亲戚,是头一次来的太太,具体的嬷嬷也不清楚。”
薛琬想了想,“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亲戚。罢了,既然祖母叫我去,我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