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回到自己房间的。
他紧握着手里那条项链,看着那发黄的无比老旧的照片……还有照片上那小小的男孩子。
男孩咧嘴笑得极为开怀,眼睛弯弯,眸色漆黑明亮。
帝麟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全家福,那是他和父亲帝云的唯一一张合影……照片上,那个男孩子,和项链吊坠里面那男孩……一模一样。
在无意看到那魔族的项链上的照片时他心里就忽然涌出不好的预感,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魔族身上,会有他小时候的照片。
然后就是不由自主想到自己所缺失的,六岁以前的记忆。
母亲说,那是因为他六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发高烧,烧坏了脑袋,所以失去了六岁前的记忆。
还有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的疼爱中总是带着些复杂的疏离感……他从来都以为那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是别的,他可能第一反应会想到,这也许是魔族的诡计,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合理的怪异。
以前,不去深思的时候意识不到问题,可现在……他却意识到,自己身上,很可能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极为可怕的秘密!
而现在,在他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他可以选择把这个秘密挖出来,亦或是……让这个秘密继续悄无声息下去,甚至……永远变成一个秘密。
可下一瞬,他眼前就浮出那个魔族男人与真实年纪不相符的苍老,还有眼底的悲痛和恨意。
静静坐了半晌,帝麟忽然猛地起身,大步朝他母亲的房间走去。
帝夫人这些日子正为了如何和白家修复关系而焦头烂额。
虽然他儿子的地位已经让她可以不向任何人服软,可她知道,这件事是他儿子理亏,他们家该道歉的。
就在这时,她看到帝麟大步走进来,神情阴沉沉的一片。
她不禁有些疑惑:“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帝麟停下脚步,他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这个雍容慈爱的女人……即便总是有些距离感,可从小到大,她对他,实实在在是疼爱的。
这世上,总会有太多出乎预料的事情让人无法面对,却不得不去面对,因为你知道,有的事,哪怕骗过了所有人,也没办法骗过自己。
“妈……”他顿了顿,低声开口:“我,是您亲生的吗?”
帝夫人的面色顿时一变,她腾地站起来,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可在看到帝麟的神色时,又生生停住,半晌,她长长呼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变相的默认,让帝麟的心终于沉落谷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
对面,帝夫人幽幽叹息一声。
捅破了那个秘密,她似乎反而不会再带着那丝总也无法改变的小心翼翼,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帝夫人温和道:“来,坐这里。”
帝麟顿了顿,缓缓走过去。
“那次星际大战,很多人在战火中死去,我和你父亲,也失去了我们的孩子,然后……他带回了你。”
帝夫人缓缓道:“那时候你已经六岁了,能记事了,可是,你是魔族……你父亲他不忍心把你交出去成为俘虏,也希望能让你无忧无虑的成长,所以,我们决定,去除你以前的记忆,让你真正成为我们的孩子……”
帝夫人的声音很温和,从开始,一直说到如今。
“……自始至终,我们都是想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的,虽然你父亲没能看着你长大成人,可是,在母亲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亲生儿子,虽然我可能做得不够好。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我只希望,你不要钻牛角尖,你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两族之间的恩怨,和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
治疗室里面,帝麟将头盔状的仪器戴到头上的时候,脑海中还是帝夫人说的那些让他不要太在意的话。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如果他是帝国的宿敌,那这些年来,他带着帝国舰队所歼灭的那些魔族战船,死在他命令下的那些魔族,对他来说,又算什么……他自己,又算什么。
是守卫家园的英雄……还是屠戮同族的魔鬼?
电波袭来,他眼前蓦然一黑,接着就是长久的空白。
他像是漫步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目之所及,具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在这时,轰隆声响起,下一瞬,眼前的无边雪原被炮火撕破。
到处都是火光和轰隆声,战舰机甲的残骸从半空坠落,他被人抱着颠簸着往前,那人把他死死护在怀里,声音颤抖着安慰他。
“别害怕,舅舅一定带你回家,别怕……”
他强行想要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隐隐约约中,他伏在那人胸前,那人的胸口,一根细细的链子上吊着个心形吊坠。
旁边又是轰得一声响,他感觉自己飞了出去,被那人牢牢护在身下……那人被残骸压住腿,周围满是火光,他听到那人不断朝他嘶吼。
“快跑,快跑啊,往前,躲起来,舅舅会去接你,跑啊,快跑……”
帝麟看到自己不断往前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摔了多少次,直到一次摔倒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战靴,战靴上,三足金乌傲然展翅。
“孩子,别怕……”他认出来,那是他的父亲帝云的声音。
蓦然睁开眼……眼前,几名医护人员满眼担忧看着他。
“帝帅,您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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