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下了几场雨,秋意渐浓。
梧桐叶黄了。
银杏叶也黄了。
花圃里几株月季都败了。
只有松柏和冬青,仍旧绿着,精神抖擞地伫立。
甄明珠隔着窗外往出看,目光从这一头流连到那一头,无聊到冒泡。
讲台上,马平川连喊两声都没见她有反应,蹙眉看过来便提高了声音,大喊:“甄明珠!”
“到!”甄明珠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
身后响起一片扑哧笑声。
马平川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有效地让教室里安静下来,而后,他破天荒地朝甄明珠露出一个笑容:“发什么呆,上来领卷子,八十一分。”
“八十一?”
“老马都笑了诶。”
“神奇了。”
身后响起几道议论声,甄明珠起身领了试卷,回到座位上。
前面的余明安扭头看她一眼,露出小虎牙,笑着低声说:“考得不错。”
甄明珠朝他也一笑,神色却和以往一样,满不在乎。
她记性超好,只要有心,政治历史这种学科都能拿个还不错的分数,这次也是因为不想太丢人,所以考试前颇用功了一个星期,八十一分,马马虎虎了。
不过,她觉得一般,马平川却看到了希望。
高一没分科,学生们学习九门主课,自然吃力,甄明珠政治考了八十一分,还是在没有抄袭的情况下,已经非常出乎他意料了,课前他还特地关注了一下她其他科成绩,发现她语文、英语、历史这种偏记忆性的学科,成绩都在班级中上游,还都是在她明显没怎么用功的基础上。
当然,近一月她的表现还挺让人省心的,最起码阎主任冯老师都没再特地找过他。
想着这些,讲完试卷后,马平川将甄明珠叫出了教室。
教室外。
甄明珠靠墙站着,低头看脚尖。
刚在心里夸了一遍,这人又故态复萌了。
马平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八十一分,考得不错啊。”
“没抄。”甄明珠两个字打发他。
“头抬起来。”
“……”甄明珠抬头看他一眼,很无辜,还有点莫名其妙。
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一眨不眨看人的时候无辜又纯澈,特别像家养的小猫,带着那么点小委屈的情绪,便让人发不出一点脾气来。
马平川回到正题上:“我帮你看了一下,语文、英语、历史也都在班级中上游。”
“哦。”
马平川气不打一处来:“没什么想法?”
这循循善诱的口气真是让人蛋疼,甄明珠在心里翻个白眼,无奈地叹着气说:“您有什么话直说呗,我听着,拐弯抹角的都不嫌烦啊。”
“……”马平川觉得上辈子欠了她了。
放眼全班,秦远都不会这么牛逼哄哄地和他说话!
不过,他这次要走知心路线。
马平川直接忽略了小姑娘不耐烦的语气,忍着脾气又道:“这几门学科能考成这样,说明你在学习上也不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再用心一些,三年后上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没兴趣啊——”甄明珠散漫地回答了一句。
马平川气笑了:“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甄明珠看他一眼,又去看脚尖。
马平川俯下身去瞧她:“程砚宁?”
这三个字一出,甄明珠明显愣了一下,抿紧唇,没说话。
这一个月,她没去过高三一班了。
当然,两个班都在一个大教学楼上,她刻意留神着,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看见程砚宁,有时候早操或者放学的时候,也能距离他很近,几米的距离而已。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某个人入了你心,眼睛便能经常找见他。
可是她忍着没和他说话,没打扰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忍下来的,只知道,当她收敛了,程砚宁就和她远了,毫无交集。
甄明珠抿着唇胡思乱想,马平川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
小姑娘穿着春秋款的校服外套,靠墙站着,说话的时候虽然还带着以往漫不经心的腔调,可但凡了解她便会察觉,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了点变化,像个大姑娘了。
不过,一个月过去,她追程砚宁的事也早已经落幕了。
马平川有心鼓励她,略一沉吟便拿程砚宁当起了典型,话锋一转问:“觉得自己家境优越,成绩无所谓是不是?”
甄明珠又看他一眼,还是没回答。
马平川语重心长道:“家里条件再好,那是父母的本事,不是你的。人这一辈子很长,你也不可能永远靠父母,对不对?总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面对。你看看人家程砚宁,父亲失踪母亲坐牢,可那又怎么样?他成绩好,那眼前的所有困境都是暂时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马平川后面还说了什么,甄明珠一个字也没听见。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马平川住了口,她愣愣地看着他,迟疑道:“父亲失踪母亲坐牢?”
面前这姑娘,一脸不可置信。
马平川叹口气:“这事情学校里也就少部分老师知道,别告诉其他人,明白吗?”
甄明珠傻乎乎地点点头。
下课铃突然响起,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马平川抬眸朝教室里看了一眼,开口说:“进去吧,学习上用点心。”
甄明珠目送他离开。
等马平川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她才突然如梦初醒,抬步就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