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听了,自是心情愉快。她轻轻握住张清皎白皙柔嫩的手,将自己手上的红宝错金手镯捋下来给她戴上,笑道:“皎姐儿这孩子,我第一眼见的时候就觉得温柔秀致。我这人性子直,大媳妇脾性也差不离,别人看着说一家子都很爽利,自家人却难免觉得唯独缺了温婉。都说缺甚么便向往甚么,我们可不是格外喜欢皎姐儿这样秀丽的姑娘么?可惜大悲寺那日没有机会仔细瞧,今儿这么一看啊,更是觉得欢喜到心里头去了。”
给了如此贵重的金镯子,丁夫人或者说孙家的意思已经不必再明言了。今日这场拜访的目的也终于顺势完成。何氏便留了丁夫人与她的大儿媳李氏用午膳,下午又接着留她们盘桓了片刻,孙家婆媳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她们辞别后,何氏便立即派人将张峦唤过来:“皎姐儿的婚事算是妥当了。你有何打算?”
张峦瞧了瞧女儿,满心不舍:“皎姐儿年纪还小呢,不急着嫁出去。今年她及笄,虚岁才不过十六呢。若是孙家能答应,侄儿还想将她多留几年,跟在伯母身边多学一些立身的本事。侄儿也能多疼她几年,给她再攒一攒嫁妆。”
听了这番话,张清皎抬眼望向父亲,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父亲对她的关怀与疼爱,总会让她心中温暖。而且,若是她没有猜错,除却不舍与嫁妆之外,父亲想留着她晚嫁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那便是给女儿挣一个举人之女的身份,用功名来给她撑腰,不让她在婆家受委屈。
何氏闻言,禁不住笑道:“你还想将她留够十八岁再嫁么?咱们兴济县的人家,哪家姑娘不是十五六岁便成婚?留到十/八/九/岁,都是家中出了变故或者婚事有了差池。你也想让皎姐儿被人背后议论不成?至于嫁妆,我这几个月也替她攒了不少,你很不必担心。一个大男人,对嫁妆之事能懂得多少?又何必白白耗费心神?”
旁边坐着的金氏低着头,神色间有些恍惚。她从何氏的言语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嫁妆之事本该是母亲来操心的,父亲哪里懂得这些?可她为女儿做过什么呢?若是只将她那些首饰分给女儿,与寻常亲戚添箱又有什么差别?可是,她确实不懂,在手里头没有银钱的情况下,准备嫁妆还能做些什么,她的母亲孙氏从未教过她。
果然,不出张清皎所料,张峦道:“侄儿打听过了,咱们兴济县如今聘嫁都快得很,前后不过一两个月罢了。若是现在便过聘,岂不是年前就要将皎姐儿嫁出去?这可不成。不如定在明年九月之后,那时候孙伯坚考完了举人,或许便是双喜临门了。”
何氏略作思索,颔首道:“倒也有道理。”平民百姓的聘嫁不如官宦人家讲究,只有纳彩、纳征请期与亲迎三礼。纳彩便是定下婚事交换庚帖,纳征请期便是下聘定婚期,亲迎便是成婚。古时下聘之后拖上一年半载再成婚的比比皆是,但如今下聘俨然成了婚礼的一部分,通常不会提前太久。
“先纳彩,等明年九月再纳征。”张峦道,“换了庚帖后,也不必大张旗鼓。等到下聘亲迎的时候,再让皎姐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不迟。”
因着他没出息,眼下说起女儿,无非是张家二房之女,或者张家的旁支女。先前又发生过张清璧那一出,族人间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必定不会少,说什么的恐怕都有。若是急着将女儿嫁了,这些闲言或许会伴随女儿一生,本便不是什么应对的上策。倒不如等到所有人都忘记此事,也等到他挣回了举人的功名之后再说。那时,女儿成了举人之女,这桩婚事便再门当户对不过了,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漏来。
张峦的提议,孙家也应允了。孙伯坚确实打算明年赴秋闱,若是在备考的时候成婚,难免会让他有些分心。等到桂榜提名后再成婚,双喜临门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兆头。至于不大张旗鼓也容易理解,他们不过是寻常的读书人家,哪里须得像官宦人家那般热闹呢?眼下平平常常即可,等到一鸣惊人的那一天再风光也不迟。
于是,在十一月里挑了个良辰吉日,孙家与张家便简单地行了纳彩礼。事后张家不过是办了一场家宴罢了。
张峦在家宴上喝得大醉,踉踉跄跄地被亲随扶了回去,没两日便又回了京师国子监苦读,发誓要给女儿挣个举人的功名出来;金氏与张清皎的关系稍有些好转,跟着何氏一起帮女儿准备嫁妆,指点她如何绣嫁衣;钱氏给张清皎准备了千两压箱钱与两套金头面作为压惊礼,明面上亲热,私底下却是更冷了几分;小钱氏也送了一套珍珠头面给她赔礼道歉。
至于张清璧,纳彩礼那一日便私底下痛哭了一场。之后张忱劝钱氏给她相看合适的少年俊才,她却连连拒绝,只听了介绍就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便是再宠女儿,钱氏也被她的挑剔闹得身心交瘁,张忱更是恼得险些不想再理会她了。
张清璧自是觉得一夕之间所有人仿佛都变了,只得哭哭啼啼地写信给张清瑜。可张清瑜又能做什么呢?且不提何氏已经摆明了不欢迎她随意回娘家,她婆家那头也因她尚未有孕给了她一些压力,故而她根本顾不上给妹妹再出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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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十一月,京城再度地震。不过,此次地震仅仅是轻微晃动罢了,房屋与人员都没什么损害。朱见深自然将这场地动当作不存在,连安抚民众都没有必要,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