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吉,看起来不过是墙头草罢了。跟在势大的万安身后,平日也并不做甚么实事,只知狐假虎威。不过,他到底不曾像万安那般‘无所不为’,若是愿意施展才干,倒是未必不可先试试。毕竟,他也曾经在礼部做过一些事,并不是全然庸碌之辈。”
“那千岁爷认为,刘珝走后,谁会入阁?”萧敬又问。
朱祐樘沉吟片刻,低声道:“彭先生与他们一直走得很近,他又与李孜省同样是江西人……”他有好些位老师,其中他最为不喜的便是为人阴刻的彭华。此人是曾任内阁首辅的名臣彭时的族弟,乃是状元出身。可彭时与商辂齐名,都是赫赫有名的能臣直臣,而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这般富有才干的小人折腾出来的事,往往令人齿冷不已。
萧敬轻轻叹息一声:“千岁爷看得很准,老奴也觉得,大约非彭华莫属了。”毕竟,不是哪个文臣都能舍得下面子,真情实意地与李孜省之辈结党谋私。更不是谁都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为此不惜付出声名为代价。
“伴伴放心,我还有另外几位老师呢。”朱祐樘微微一笑。在他看来,除了篁墩先生程敏政适合治学不适合从政之外,无论是晦庵先生刘健、西涯先生李东阳或是木斋先生谢迁,都是足可托付的股肱之臣。至于彭华,师生之情本便淡薄,他也从来不将他当成自己真正的先生来看待。
十二月,朱见深果然下旨,任命彭华为吏部左侍郎仍兼翰林院学士,同时入内阁参预机务。由此,在首辅万安、阁老刘吉、新任阁老彭华的推动下,又一场排除异己将在成化二十二年轰轰烈烈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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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风云变幻离平民百姓的生活太远,禁城内外发生的一切都暂时与数百里之外的兴济县张家无关。如往年一般,张家欢欢喜喜地迎来了新年,步入了成化二十二年。
除夕夜宴时,张缙环视周围,叹息道:“今年团圆宴上少了瑜姐儿,明年又少了皎姐儿,说不得后年……”
何氏听得,眼眶微红,隔着屏风轻声道:“如此喜庆的日子,提这些作甚?孩子们一年比一年大了,再等些年头,他们都娶进了新妇,紧跟着再生儿育女,咱们家的人自然便多起来了。”
“是啊,人生便是如此。岁岁年年似曾相识,悲欢离合本便是人生百味。”张缙举杯饮尽,张峦也跟着默默地喝尽杯中酒,一时不觉便多饮了几杯。是夜,众人都陪着两位长辈一同守夜。直到三更过后,方各自回到院子里歇息。
张峦突然生出了些兴致,唤上张清皎与张鹤龄姐弟,带着他们满院子溜达:“皎姐儿,你当年出世的时候,为父便在院子里足足埋了五坛女儿红。鹤哥儿出世,紧跟着又埋下了五坛状元红。”
指着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埋酒之地,他带着些醉意笑道:“等到皎姐儿成婚的时候,我就把这些女儿红都挖出来。先饮一坛,其他的当作你的嫁妆一起送过去。鹤哥儿的状元红,只能在/得/中/功/名的时候喝!鹤哥儿,你可得好好地给为父和你姐姐争气!让我们能有机会喝上这几坛酒!”
张清皎披着昭君套,立在飘然而起的雪中,轻轻弯唇而笑。张鹤龄的关注点则全在姐姐出嫁一事上。因着他年纪小,又曾经是个熊孩子,根本没有多少人仔细与他说起张清皎成婚之事。他只知道,姐姐要嫁的就是当初那位将他从桂花树上救下来的大哥。
“爹,姐姐甚么时候出嫁?”
“明年……不,今年九月或十月。怎么,你舍不得么?”
“是啊,舍不得。姐姐非得出嫁么?不能一直留在咱们身边?不是也有招婿的人家么?就让孙家大哥进咱们家的门呗。”
张峦一怔,仰头笑了:“你倒是想得很美。只可惜,让孙伯坚来当上门女婿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有你与你弟弟在,皎姐儿永远也不可能招婿。这就是咱们必须遵守的礼仪规矩。”
张鹤龄撅起嘴,满脸不悦地望向自家姐姐。张清皎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莫要担心,便是我嫁了,也始终是爹爹的女儿,始终是你的姐姐。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无论身在何方,都无法割舍彼此。”
这时候的张峦没想到,他并没有机会送出女儿红当作女儿的嫁妆,也没有机会在张鹤龄得到功名的时候开怀畅饮;这时候的张清皎亦没想到,她并没有机会在成婚时试饮父亲埋下的女儿红,也没有机会见证弟弟光耀门楣。她更不可能想到,命中注定,自己在心中暗暗定下的赌约根本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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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张清皎便在何氏与金氏的指点下,开始慢慢地绣自己的嫁衣。她并不喜欢既占时间又费眼睛的女红,也从未将其当成一项必备的能力。在女学里跟着先生学的那几年,她做的东西不过是勉强能入眼罢了。
这般懈怠,何氏自然是不许的。她语重心长地对侄孙女道,便是再不喜欢,也须得好好练习女红。毕竟,世间评论女子只看德言容功,而且是缺一不可,就算如今用不着,往后也未必用不着。多一项能力,总归更容易在世间立足。
张清皎认同了她的话,将女红当成了尽管不喜欢却依旧需要获取的“能力证书”。毕竟张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官宦家庭,孙家更是如此。谁知道日后生活中能不能用上女红,甚至只能靠着女红来翻身呢?技多不压身,既然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