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皇太后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生重庆大长公主的时候,也生生地熬了将近一天,叹道:“你说得是。去坤宁宫后,少不得须得守上大半日,还是养足了精神再去罢。陆尚医已经过去了么?”
“回禀太皇太后娘娘,陆尚医已经赶过去了。”
既然有陆尚医在,她还担心什么呢?周太皇太后如此想着,便不急不缓起来。她在用早膳之前,通常会在佛前供香念经。此时正好可给佛祖上香,求佛菩萨保佑皇后顺利诞下皇长子,一切皆顺利。
王太后却没有迟疑,略用了些膳食后,便来到了坤宁宫外。她赶到的时候,正逢朱祐樘的御驾停驻在坤宁宫前。皇帝陛下急得满头大汗,闷头就要往坤宁宫里头冲去,她含笑唤住了他:“听说皇后正在沐浴呢,别着急。”
朱祐樘忙向她行礼:“母后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和你一样,都挂念着她们母子呢,哪里还敢在慈寿宫里多待?”王太后笑道,“不过,一路上便听宫人说起,她坚持先行沐浴再去产室。我便觉得以她的性子,无须我们太过担忧,必定一切都心里有数呢。”
朱祐樘拧紧眉,仍是难掩满脸忧虑:“儿臣依然觉得心中难安。母后请在明间安坐,儿臣这便去瞧瞧她再出来。”无论自家皇后在做什么,他此时此刻都必须见到她安然无恙,心里才能略安稳些。
东尽间内,张清皎坐在浴桶中,忍着愈发规律的疼痛,让云安给她擦洗头发。云安轻声道:“娘娘,发动之前,不是通常会见红么?这两天娘娘并不曾见红啊,奴婢觉得很意外。是否需要谈娘子赶紧进来给娘娘诊一诊脉?”
“不必了,谈娘子曾与我提过,说是‘通常’见红,却也因人而异。”张清皎道,吃力地扶着她立起来,将浑身都擦干净,“肖尚宫,除了谈娘子以外,陆尚医、茹尚医与李宫医都过来了么?”
“回娘娘,三位都已经过来了,正在东次间里等候。陛下也已经退朝回来了,在外头等着娘娘呢。”肖尚宫道,见张清皎走得艰难,便与云安一左一右地将她架住,忧心忡忡道,“娘娘已经走不动了,不若让人抬来肩舆,坐着肩舆前往产室罢。”
“尚……尚可忍受……”张清皎疼得满脸冷汗,却依然坚持自己往外走。毕竟她依稀记得似乎在何处看过,在破水之前,应尽量多动一动,孩子才会降生得更快些。她自然希望一切能更顺利,自己和孩子都能少遭些罪。
见她步履艰难地走出来,朱祐樘怔了怔,忙迎上去:“卿卿,觉得如何?”
“疼……”见到他后,张清皎的神情便不由得一软,轻嗔道。朱祐樘忙不迭地取代了云安扶住她,回首对陆尚医与茹尚医道:“烦劳两位给皇后诊脉,朕有些担心,不知她眼下这么疼是否属于正常情况。”他家卿卿可是轻易不会撒娇喊疼的,此时见她脸色惨白软绵绵地说疼,他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陆尚医与茹尚医对视一眼,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关心则乱,却也并未说什么。两人都让帝后先坐下来,而后给皇后娘娘诊脉。“万岁爷放心,皇后娘娘一切顺利。不过,眼下也该去产室了。”
“是啊,娘娘,都已经疼成这样了,还是早些进产室得好。”李宫医在旁边道,见朱祐樘一脸无措,却紧紧地抓住张清皎的手,显然是不舍得放开,便宽慰道,“待老身查看过了娘娘的情况,再向万岁爷禀报。”
“我扶着卿卿去产室。”朱祐樘定了定神,便扶着自家皇后一步一步挪向产室。期间众人见张清皎冷汗涟涟,都禁不住劝说她可乘坐肩舆前往。可皇后娘娘固执得很,即使肩舆已经抬过来了,她也坚持不坐。
王太后见状叹道:“随她罢,你们都不必劝了。”这孩子骨子里很是执拗,只要是她认定的,便会一往无前,谁都无法轻易动摇她的心志。依稀间,她想起了当年的吴废后,心想道:真该让她也一起过来的。她却因着觉得自己曾经在冷宫中生活多年,怕冲撞了,所以怎么也不肯过来。
好不容易挪到书房,眼看产室近在眼前,张清皎忍痛轻声道:“万岁爷放心……在书房里头等着……就是了。咱们给孩儿想了那么多名字,都还未定下来呢。万岁爷……便再仔细看看罢,指不定……便与某个名字有缘呢?”
朱祐樘眼下心绪慌乱,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琢磨孩子的名字?不过,既然是自家卿卿说的,他便只管答应就是了。思及此,他忙应道:“你放心,咱们的孩儿出世的时候,我一定给他挑个好名字。”
说罢,他立在产室门口,目送着自家卿卿扶着肖尚宫与沈尚仪,缓缓地走入了室内。而后,肖尚宫便将门关上了,他只能听见里头隐约传来宽慰声与卿卿忍痛的低吟。虽说已经答应了自家皇后,趁着这时候给孩子好好选一个名字,可他却怎么也无法从产室门口挪动脚步。仿佛只要听见里头传来任何一丝卿卿的声音,内心的焦灼与煎熬方能稍稍减轻半分。
“母后,皇兄……”闻讯赶来的仁和长公主等人见自家皇兄失魂落魄地立在产室门口,不由得回首看向王太后。王太后摇了摇首:“便由得他去罢,这种时候他若不离皇后近些,恐怕心里怎么也无法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