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没有吭声,但也没有顺着卞腼去指责百里柔。她再不喜欢儿媳妇,这也是她们婆媳之间的官司。卞腼再合她的心意,她也是淑妃的儿媳。
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她还不至于糊涂。
见德妃没有行动,卞腼哭泣着的眼睛垂了垂,手底下悄悄用力,把屠浏往皇帝那边推了推。
屠浏小身子一顿,转身朝着景泰帝跑去,抱住景泰帝的另一条腿,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扯着嗓子放声大哭:“皇祖父----皇祖父救我!皇祖父----”
景泰帝两条腿一条被淑妃抱住,一条被屠浏抱住,整个人被吵得头都快昏了,抬头严厉地瞪向百里柔:“冀王妃!不管卞氏有何错处,你如此罔顾皇家颜面,是否有些过了?”
身侧不远处有人轻声咳嗽,景泰帝扭头看去,就见闵圭恰好放下掩着嘴的拳头,无声地给朝着一旁奋笔疾书的起居郎看了一眼。
多年的帝王瞬间秒懂。
是哦,他差点忘了自己的一言一行还有史官在记录着。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没问呢。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可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表态,最后留在史书上让人抓住小辫子,说他是个昏君。
景泰帝顿时镇定了容色,厉言斥道:“你们也是!帝后面前,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都给我起来好好说话!”
淑妃、卞侧妃不意忽然被帝王呵斥,哭声都是一滞。只有屠浏哭得太大声太专心完全没注意皇上在说什么,还紧紧抱着皇帝的腿,扯着嗓子嚎哭不已。
淑妃一把抱过屠浏,匆忙拍哄道:“浏儿不哭,皇祖父都生气了,可不敢再哭了啊。”
屠浏小孩子家家的演技转换不到位,哭声顿时一停,不解地看看祖母,又看看娘亲,挂着泪水的小脸一脸懵逼。
百里柔嘲讽一笑:“浏儿这说哭就哭、说停就停的本事,倒是跟了卞侧妃。”
卞腼顿时一脸委屈,默默落泪。淑妃抱着孩子怒道:“莫非浏儿乖巧听话,竟也能招了冀王妃的眼么?”又搂着屠浏膝行退后两步,委屈行礼道:“皇上,您也常常见到浏儿的,知道他最是孝顺,尤其喜欢听皇祖父的话。”
景泰帝烦道:“行了行了,小小孩童知道什么。来人,先把浏郡王带下去休息。”
帝后在主位并肩而坐,一拨人抹泪的抹泪、黑脸的黑脸、沉默的沉默,各自起身依序站立,景泰帝瞄了一旁终于写完一段抬头看过来的起居郎一眼,威严地道:“后宫及女眷事务,原本该由皇后主理。冀王妃,朕先问你,你与汴王侧妃不睦,不到中宫裁决,却闹到朕的面前来,是何道理?”
皇后也看着冀王妃,等着听她的解释。
“父皇容禀。今日之事,儿臣原本也没想惊动父皇。甚至,本来连母后也是不必惊动的。然而小妹笈礼之时,行礼的厅堂门外,卞侧妃口口声声汴王如何、冀王如何,绝口不提她与儿臣之间的尊卑高下,字字句句都在汴王与冀王之间挑拨离间。”
百里柔从容跪地行礼:“厅堂之中亦有朝臣,更多的是官家内眷,字字句句,多被听闻。事涉两位王爷兄弟之情,儿臣岂敢擅专?父皇您也知道,儿臣乃是武将之女。义愤填膺之下,难免暴躁了些,处置卞氏稍嫌粗鲁,还请父皇宽宥!”
第286章 删繁就简
“竟然还有此事!”景泰帝看向卞腼的眼神顿时变了:“你都说了什么?”
卞腼顿时噗通一声跪倒,言语哀戚,声泪俱下:“皇上明鉴,妾身怎敢那般胡言乱语,妾身实不知冀王妃何故要冤枉妾身至此!皇上,您知道的,妾身的妹妹当年曾经得罪过嘉熠郡主,因此至今还被父亲拘于家庙之中。妾身私心,也是想要讨好郡主,因此亲自带着小殿下前去观礼,想着好歹给郡主捧个场。谁知,妾身入得百里府中,连行礼的厅门都没进,莫名其妙便被冀王妃堵在台阶之下,二话不说便堵了嘴,还打了二十个耳光!嘤嘤嘤,冀王妃说臣妾礼数不周,妾身明明一见到冀王妃便行了礼的。妾身冤枉……”
景泰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冀王妃,你怎么说?”
百里柔呵呵一声,心说怪不得溪桑头一次见到卞靥就给她敲锣打鼓地绑送回府,果然这卞家姐妹两个,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可惜了,闹妖儿闹到他们百里府来!今日若是不彻底挑破了这白莲花池子底下龌龊的真相,她们还真以为世上的人都是有目如盲、任由她们哄骗!
百里柔冷笑道:“卞侧妃还真是巧舌如簧。父皇明明问她当时都说了什么,她扯了一大篇,却半句也不提当时到底说过些什么话。不过无妨。及笄礼上的诸位宾客虽还在宴席当中,但小妹听闻儿臣要来面圣,倒是托儿臣还带来了几个人。”
百里柔不慌不忙地道:“人就在殿外等候,还请父皇恩准他们觐见。”
淑妃立刻道:“冀王妃姐妹倒是准备周全!百里府今日宴请的宾客自然都与百里府亲厚。伺候的下人也自然都唯主子之命是从。事情发生在百里府中,是非黑白自然由得你们编排。”
景泰帝的面上也有些不信。
百里柔看着皇帝:“儿臣带人来时,原本也是不愿的。儿臣也知道,事情发生在百里府中,哪怕是人证物证成堆,也不见得就能让人相信。可是舍妹却坚信,只要她派人来向父皇禀明实情,父皇自有明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