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率先动了筷,给苏念狸夹了一块鱼肉,很是和蔼。
苏念狸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赵川洲。
赵川洲宠溺地笑笑,终于肯松开手,将鱼肉夹到自己碗里,认真地挑出所有鱼刺,这才送到苏念狸嘴边。
苏念狸一口吃掉,满足地笑了起来,像是被大人喂了糖果的孩子。
陈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自然亲密的互动,再看看自己碗里的鱼肉,忽然觉得吃不下去了。
此情此景,实在扎他的心,要知道章玲虽然疼他,却也从没这样宠过他。
他埋头吃饭,好像有点理解姐姐为什么整天念叨要回家找哥哥了。
章玲端着汤走过来,赵川洲虽然对他们充满防备,但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站起来想主动接过汤碗,却不知怎的没有接住,一碗汤掉到地上,弄脏了章玲的长裙。
苏念狸惊得也站了起来,章玲笑笑表示不在意,牵住苏念狸的手说:“不要紧的,念狸陪妈妈上去换衣服好吗?”
赵川洲不安地想替苏念狸拒绝,这里的人都是别有用心。
苏念狸看看章玲脏掉的裙子,默默同意了。
她被章玲牵着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来回望赵川洲,轻声说:“哥哥,你千万别走啊。”
“嗯,放心,哥哥不走。”
赵川洲冲她笑,目光却不停闪烁。
苏念狸这才放心地回头,跟着章玲来到二楼的主卧。
她们已经相处了三个月,苏念狸对章玲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肯定有话要说。
章玲关上门,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天青色长裙,却不急着换,坐到苏念狸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虽然相处了三个月,她们却很少如此亲近。
苏念狸不由紧张,章玲这时松开她,语重心长地说:“念狸,你知道这三个月为了给你保养身体,妈妈花了多少钱吗?”
这时候谈钱……苏念狸难以相信,难道是要她还钱才能走人?
章玲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说道:“唉……你知不知道,你养父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你养母的酒店倒闭了,只剩下一个空壳支撑……”
苏念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使劲晃晃脑袋,才将那股巨大的眩晕感赶走。
章玲心疼地替她捏太阳穴,说出来的话却更加伤人:“赵家再也不是从前的赵家了,他们没有钱,没有公司,没有人脉,以后只会处处碰壁……你这样的身体,回去了也只能拖累他们。”
苏念狸艰难地抬头看向章玲,几乎难以启齿:“……拖累?”
“是,拖累。”章玲像个正义使者,似乎完全在替赵家着想:“妈妈感激你救了小柯,为了你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可你想想,你敢告诉他们你现在只有一个肾,每天都要吃很多药,花很多钱调理身体吗?”
苏念狸认真地想了想,清楚地知道不敢,她不敢说。
虽然拿掉一颗肾是为了救人,但每天陷在无尽的虚弱中,苏念狸莫明觉得自卑。
她和正常人不一样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赵川洲现在还不知道,如果以后他知道了,会不会嫌弃她是个病秧子……
苏念狸想到这里,终于懂了“拖累”的意思。
章玲叹息:“他们对你再好,也终究不是亲生的父母;他们肯为了赵川洲倾家荡产,可不一定愿意为你出钱出力,如果他们真想管你,就不会直到现在还不露面,据我所知,赵川洲也是自己偷偷来的,他父母并不同意。”
苏念狸无言以对,章玲的每句话都正巧说到她的痛处,让她无法反驳。
三个月来,只有她自己一心一意想着回去,而亲眼目睹她被人带走的王莉却从来没有过任何消息,如果不是赵川洲今天出现了,苏念狸也只能继续拖着身体无尽地等下去。
除了赵川洲,没人希望她回去;可她回去也没什么用,反倒还会拖累哥哥……苏念狸陷入死循环,看不清脚下的路到底通向何方。
章玲替她做了决定。
“妈妈会放他走,等下吃完饭,你们好好道个别吧,妈妈知道,你一定不希望哥哥为了你连大学都上不了对不对?”
苏念狸彻底萎靡了,无力地问:“什么意思?”
章玲起身换上新裙子,解释道:“听说他为了找你一直旷课没有入学,再不回去,可能就要被退学了吧。”
室内陷入寂静,章玲百密一疏,懊悔自己说错了话。
苏念狸听出了漏洞,幽幽地说:“哥哥一直在找我,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章玲停下系扣子的手,隐去脸上的笑容,恢复了平日的冷清:“对,我不愿意你回去,今天说这么多,也只是为了让你留下来;念狸,就算你非要和他走,妈妈也决不会放你走。”
“就像那天在机场一样,让人把我抢回来?”
苏念狸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章玲。
章玲低下头,系好最后一颗纽扣,笑道:“这次,我根本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母女俩对视片刻,苏念狸认了输:“是我拖累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