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师傅被他的行为弄得一愣,迟疑地问:“好吃吗?”
陈柯吐出肺腑间的浑浊,使劲点点头说:“好吃,特别甜!”
甜到他想喝掉一罐蜂蜜,以此冲淡浸透周身的苦涩。
明明都是事实,可为什么这样让人绝望呢?陈柯拒绝去想苏念狸刚才的话,再次站在阳光下,一下一下重复起简单到毫无意义的动作。
每切一下,便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告诉他,这样简单而庸俗的日子,于他而言,也是屈指可数的了。
如果上天如此不公,非要凭喜好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加个期限,那么总该有些补偿,让他在短暂的人生里品味到别人无法获得的满足和美好,可残酷的是,许多时候,连短暂的人生都是千疮百孔的,带着硝烟过后的疮痍,让人不能体面地了此余生。
陈柯早有觉悟,所以没有奢望过得到馈赠,只想看着那个为他丢掉半条命的人幸福一生。
也只有将自己摆在回报者的位置上,生活才不会那样无望。
他的生命终归有些意义,他的名字会在别人的余生里偶尔闪现,如此也算一种圆满吧。
苏念狸不知道她的话落进了陈柯耳中,回来后故作欢笑地切了一盘丑陋的作品,在汪师傅痛心疾首的注视下扔进了炒锅里。
另一旁的赵川洲来到公司,马不停蹄地和银行方面的人举行会议,确定了新一轮的融资计划后,总算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有了一丝空闲。
空下来便开始胡思乱想,忍不住想给苏念狸打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有人连门都没敲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惹得他不满地提醒道:“我说过让你敲门。”
来人翻了个白眼,不等邀请便坐到赵川洲对面,甩下一张请柬说:“同学聚会,这次我是组织人,给个面子吧?”
赵川洲只瞟了一眼刻印着繁复花纹的请柬,哼了哼:“不去,我懒得应酬。”
江珞珞补了补唇膏,不解地笑起来:“赵总,我真想不通你怎么把公司开到这地步的,不交际不联系,咱们那些事业有成的同学是多大一笔资源,你怎么就不知道利用一下呢?”
赵川洲懒得听她说这些,看看手表,送客道:“我还有会议,你没事就走吧。”
“好。”江珞珞站起来,知道说再多也是白费功夫,抛出了筹码:“我看了名单,有个叫梁景生的马来西亚留学生你还记得吗?他可是要带女友来哦,如果我没记错,他的女友名叫……秦雅茉?”
“那又怎样?”赵川洲仍旧不为所动,抬抬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江珞珞失望地耸耸肩,总算走了。
世界上从不缺少热衷多管闲事的人,江珞珞便是其中之一,不知道她从哪挖出的八卦说他和秦雅茉有过一腿,这才上赶着来送情报。
赵川洲无奈得很,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她可真有闲工夫。
当年赵家出事,和赵志强一向交好的江家唯恐避之不及,如今赵川洲自立门户,虽不敢称涉世已深,但对于所谓的人际交往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与其周旋在一群获利则聚、利尽则散的泛泛之交当中,倒不如将生活和工作分得一清二楚,以免患难时不见真情,反而显得自作多情似的。
北大的同学会不比别人家的高级多少,有人出风头不知疲倦,有人不如意还非要参加找虐……赵川洲扔下笔,迟疑片刻,拨通了徐悍的电话。
当年赵川洲多管闲事搅黄了徐悍和秦雅茉,徐悍为此恨了他许久,后来恨意渐渐淡了,兄弟几个都在各自的事业里打拼,聚会的机会少得可怜,那份不尴不尬的过往便一直横在他们中间,成了一道隐形伤疤。
电话响了足足三四十秒才被接起,徐悍带着醉意的声音传过来,熏得赵川洲皱起眉头。
“又在泡吧?”
赵川洲说完便想给自己一巴掌,又管的宽了吧你。
徐悍呵呵一笑,纯熟地用英语打发走身边的朋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后才回道:“长夜漫漫,不喝点儿酒怎么睡得着。”
赵川洲将那句话在心中斟酌又斟酌,拐弯抹角地问:“你和吴菲最近怎么样?”
醉得不轻的徐悍捏捏额头,嗤笑道:“是我该问你,你和你的小猫儿最近怎么样吧?”
不提还好,提这个赵川洲便一肚子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叫你假传圣旨说我要结婚了?”
“喂喂喂,不要不知好歹,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想当初你拆散我和秦雅茉,我说什么了吗?”
“不知是谁丢下一双破鞋和我绝交来着。”
“……”徐悍脸上一红,很想唱一首往事不要再提。
酒吧里特别吵闹,赵川洲不想再听大洋彼岸的嘈杂声,狠下心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个机会能见到秦雅茉,你要不要来?”
徐悍的世界突然安静了,灯红酒绿褪成浓重的黑色,他晃了晃头,将其中叫嚣着的念头甩开,停顿了足有一分钟才开口说:“算了,我就吴菲吧,她没了我不成。”
既然如此,赵川洲也不再追问,感情的事,还是要自己拿主意。
可不知为什么,挂了电话后,他突然很想念苏念狸,明明才分别几个小时,却莫名地分外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