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起身,乘着小轿儿,带领府中上夜人各处巡查一回。她还问程姨娘借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也不说是作甚,如今夜间挨个儿院落查看过去,见有未落锁的、有人嬉闹的,便停下来询问一番。
那四个婆子前后左右护在她轿边,可不周全,见她如此,腆着脸笑道:“县君想得周到。”
时雨掀了帘子往外看一眼,夜晚寒重,风中都带着瑟瑟的潮气,各处院子的灯都熄得差不多了,只除了魏姨娘和老太太的院子里头。
她浅笑:“哪里是周到,讨人嫌呢。”
说罢面色一冷,冲守夜人道:“进去,咱们且瞧一瞧这个点儿了他们还在做甚。”
魏姨娘处素来没规矩,她并不受宠,下人们也惯会看菜下碟,对着这个姨娘主子不过是面子情,一等她歇下了,便呼朋引伴地一块儿赌钱吃酒,好不热闹。
一个婆子又输了两把,连手上戴着的金扳指都取下来顶上,嘴上恨恨地道:“你们这些小蹄子,怕不是偷奸耍滑罢?联合起来坑我老婆子!”
凑局的有魏姨娘身边的大丫鬟,闻言都调笑道:“好你个赵婆子,看你要耍赖呢,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可没非得拉着你来赌钱。”
赵婆子又输了两把,只差没把嘴里的金牙给输出去,愈发恼怒,伸手推翻了牌桌,“你们出老千!”
丫鬟们却得理不让,“你自个儿输不起,呸,老东西,手里没点东西也敢来玩!”
两边顿时厮打起来,赵婆子以一敌三,倒是颇不落下风,骑着一个,手中还揪着另外一个,狠狠往她脸色啐一口,猝不及防被剩下一个拽住头发往后拖去,屋内大乱,牌桌倒了,酒杯碎了,连桌子都叫人掀翻了。
时雨一进屋便见这个模样,顿时愠怒,冲着身边的人道:“还愣着作甚,都给我绑了!”
却说那屋子内丫鬟婆子扭作一团,个个钗环散乱,衣衫不整的,时雨都命带来的四个婆子一一捆了。
闹事的诸人白日自然得了各院主子吩咐不得惹事,可哪里会知道时雨竟然这样严苛,她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儿,竟然亲自带着人来巡夜,瞧见这样的场面也不慌不忙,只先叫人捆了。
三个丫鬟怕得浑身发抖,那婆子却混不吝,她先头被打落了一颗牙,如今啐一口血沫子,却是瞧着时雨,老神在在地道:“县君好大的威风。”
扭着她手腕的婆子认得她,并不很用力,一时不查竟然叫她挣脱了出来。这刁奴瞧了瞧另外几个丫鬟,冷笑着上前给她们一人一个耳刮子,却是冲着时雨福了福,道:“夜已深了,老太太处还用的找我,我便先走了。”
连程姨娘在外人前都自称一声“奴”,她这么个老奴,对着时雨却很是不客气,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意味。
时雨一听就笑了,“原来是祖母院中的人。你很好,好。”
她连说了两个“好”字,神色却愈发冷了,劈手就将屋内尚且完好的茶盏往地上掼去,“你们干看着作甚?把人给捆了,堵住嘴送到老太太院子里去!”
第32章
众人一时都没想到时雨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给,愣了愣,还是几个值夜的小厮先动了手。那婆子叫捆了个严严实实,堵住嘴丢在角落里头。她怎么也想不到时雨敢对自己动手,两只恶毒的三角眼喷出怒火来,嘴里唔唔做声,虽然说不出话,却显然是些咒骂怨怼。
这会儿院子的主人魏姨娘才姗姗来迟。
她显是睡到了一半被惊起来的,脂粉未施,而眉如初春柳叶,脸似三月桃花,婷婷袅袅,妩媚fēng_liú。
她见到屋里头的情形,脸上惊色一闪而过,却还是笑道:“大晚上的,还劳烦县君跑这一遭,可真是罪过了。”又往三个丫鬟那里看一眼,仍是笑语晏晏的模样,“我院中的事,只怪我自个儿不曾打点好,只是这丫鬟,却不必县君替我处理了。”
她和那婆子面上瞧着是两个态度,实则都觉得被时雨伤了面子。下人再如何不好,冲进来就捆的,伤的却是主人们的掩面。
时雨却不接这话。她自然对魏姨娘有点儿印象,仗着年轻貌美,又是老太太的亲戚,是后院里头很会来事的一位,拿下了这位,便不用担心旁的不服管教。
她出来的匆匆忙忙,连一件大衣裳都未曾带,夜凉风急,她原想说话,却忽然捂住嘴唇急急咳嗽几声,苍白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魏姨娘见她这个病恹恹的样子,更是不怕了,开口就要赶人,“县君身子不好,还是多多休息是正经,这些个小事,交给程姨娘忙碌也罢,实在不行,也有人能分忧,哪里用得着县君亲自来。”
话里话外,居然还有几分想要趁机谋些管家权的意思。
傅嘉木在的时候,这些姨娘们整日想着如何争宠,生下一儿半女的好立足脚跟,可如今傅嘉木生死不明,老太太受了打击不管事儿,她们便一个个都翻起风浪来,想趁机捞着一把好,也省得将来英国公府真的倒了她们分不到丁点儿好处。
时雨正是猜到她们的心思,才愈发严令府中戒严。
魏姨娘自说自话,却不听时雨回应,登时急了,“县君,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