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雪本要说一斤左右,看到哥舒似情挑衅的表情, 他一笑,倨傲地开口:“可以先来两斤全当漱口。”
“……”周梨瞄了一圈, 发现柳长烟闷不吭声,故作东张西望, 庆幸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名门弟子对喝酒都比较克制,尤其柳武,小楼对弟子约束甚多, 基本上是滴酒不沾的,柳长烟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尤其他这个人很有点读书人的风雅,平日里碰的酒少,喝的茶多。
好酒好菜上来后,几人碰杯。
周梨眼明手快,生怕江重雪和哥舒似情斗酒,先行夺过酒壶,给每个人斟了一杯,一壶便已尽了,再叫小二续来。
周梨问:“大婚那日,你们请了几桌人?”
陈妖道:“五桌而已,爹说当此时刻,未免多生事端,所以婚宴便以简为主。”
周梨点头,和她猜得差不多。
哥舒似情的重点却不在这儿,调笑道:“还未过门,都开始叫爹了?”
陈妖笑道:“我在天玄门这么久,早就算过门了,还差这一声爹?”
她抛个媚眼给柳长烟,“哦?”
柳长烟道:“哦。”
她把脸一拉,“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柳长烟夹菜往嘴巴里送,“反正我是没见哪个姑娘刚认识长辈没几天就开始叫干爹了,叫完干爹没几天就直接开始叫爹了,有些人的脸皮啊,啧啧……”
陈妖拍桌而起,柳长烟好生安慰,顺便塞她一嘴鲜鱼。
“我那叫有礼貌。”陈妖喝道。
柳长烟赔着笑脸:“是是是。”
话头便从陈妖是怎么讨好柳明轩开始说起,又说到周梨这两年多的经历。
周梨说到兴头上时,江重雪一直偏着脸认真地看她,想把她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都仔细听进去。
江重雪似是想说什么,但这里人多,他不便说。
再之后便是江重雪说起这两年遇到的人和事,柳长烟得知了梅影与朝廷的关系,以及楚墨白竟然身在梅影后,沉默许久:“等大婚之后,我就把这消息告诉爹,再让爹通知其他门派。”
江重雪赞同:“那就最好。”
是时候让一直埋藏着的梅影浮出水面,让全天下人知道梅影和秦桧的真面目。
江湖是个鼓动传言最好的地方,到时这传言便会传递给宫闱深处的帝王,无论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有他有一点点猜忌秦桧,便是好的。
这也算是给在临安孤军奋战的赵眘和岳北幽一个帮助了。
至于楚墨白,柳长烟一句话也未说。
陈妖知道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满天下地找楚墨白,如今总算知道他活着,但却在为梅影做事,这样的心理落差,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她连忙把话头转到其他地方,多灌了柳长烟几杯酒,他酒量不好,让他喝醉了,可以开怀一些。
雅间里红烛高烧,几人的身影在帘子上影影绰绰。
外面唱曲的姑娘已经曲毕退身,陈妖一锭银子抛出,请她单独为他们再唱几支。
于是把在大堂里唱的铿锵断玉的战曲转成了江南小调,隔着帘幕轻轻吟哦。
直到两更天,楼中已寥寥无人,伶儿都露出了疲倦,他们这才尽兴而归。
天玄门里还亮着几盏孤灯,各自回到房间之后,周梨往床上一扑,酒劲酣热,在身体各处滚滚地烫着。她瞪着眼睛看了会锦被上绣的大朵大朵杭州菊瓣,忽然猛地跳了起来。
“哎哟。”跳得太高,撞到了床框,加上酒劲,一阵头晕目眩。
她晃晃悠悠地坐下来,等晕眩感过去,脑袋清楚点了,却一脸茫然地盯着门口。
这时,门被敲响了几下,她一惊,轻声问:“谁?”
门外过了一会儿才答:“是我。”
其实周梨已经看出来了,那个映在门上的影子不像哥舒似情,看身形是江重雪。
她走过去开门,江重雪高大的阴影向她投下来。她看到外面月色姣好,铺了满庭。
江重雪看上去略不自然,门开了之后就这么奇怪地站着,也不说要干什么,好几次都在斟酌怎么开口,平日里他不是这样。
周梨呆呆地望着他,双颊上两坨红云像桃花一样明艳。
她发现自己虽然醉得有些迷迷瞪瞪,但是思绪清晰到诡异。
她正想着要不要她先开口,请他进来喝杯茶,解一解酒意,而这时江重雪总算说话。
他道:“醉得厉害吗?”
周梨点点头,大概点得太重,她又哎哟了一声,“头晕,头晕,快扶着我点……”
“让你少喝点,偏不听。就你那破酒量,还敢和哥舒似情比,不要命。”江重雪数落她一顿,她反驳道:“我以为我是他妹妹,酒量应该也很好啊……”
江重雪黑脸:“兄妹怎么了,又不是至亲的,同母而已,你……你这臭丫头!”
周梨耷拉在他胳膊上,偷笑着,眼睛晶晶亮亮的。
什么头晕,装来骗他的。
江重雪作势要抽手,她死拽着他,“哎呀,你怎么这么小气,让我靠一下怎么了,虽然不是很晕,但也是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