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风筛,凉月满闲阶。
若问陈宗允在这月夜里最不愿意见到的是谁?当然是那个不长眼的林公子。
明月照下镂花门,门中却是座新坟。
推门而入的送茶小厮被这坟圈子的气息震慑住,险些打翻手里的热茶。三王爷轻敲桌面,一下一下的敲到热茶不再冒烟儿,才停了下来。
这堂里坐着的三位,一位是冷血的杀手,刀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信奉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位是混迹朝堂沙场,四海风云搅动龙门的绝情王爷。剩下的这一位看上去温文尔雅,只不过不敢多看,那眼神里面藏着的,是黄泉路上柳阴阴,看的时间长了能掏空人心。
十殿阎王一下子凑齐了三,恐怖至极!
陈宗允眯着眼睛盯着这位林公子,一露脸的不怀好意,余光里瞥见叶小鲜也在盯着林公子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对着我的时候如同霹雳火,神龙摆尾咣当噌啷公事公办,对着这大螳螂的时候却又满眼脉脉之情。可少看两眼吧,也不嫌眼睛疼。
叶小鲜哪里有闲心去管陈宗允怎么想,她现在就想手撕了眼前的这只大螳螂。要不是怕打不过,叶小鲜多一眼也不会看他。
林公子却一身白衣长锤,纸扇摇风,满脸瘦削更衬托出眼如紫电炯有神,活脱脱一只送殡队伍里的纸人。
叶小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请问阁下今夜是林公子还是林老板?”
林公子摇着那把碍眼的扇子,忽闪哗啦的假装着斯文和有礼,深情和真淳,却怎么也装不像。为什么不像呢?因为他特么的就不知道什么是好人!他浑身上下浮现而出的,除了“你有什么老子看上眼的”,就是“给老子拿过来不拿来就弄死你”。
“请问小姐今夜是叶堂主还是狗爷?”
傲睨肮脏的气质仿佛是天生的。看过林老板的人一定都会认为人之初,性本就是恶的。他就是成了精的岗子胡同,转世投胎十万八千次怕是也洗不干净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叶小鲜深吸了一口气,她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真的冲过去说不准就被这孙子给反杀了。
可脑子已经脱离真身游离在外,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的陈宗允,却失心疯的以为她深吸的这一口气充满了对娃娃亲的赞许。
“怎么?二位认识?” 妈的,这丫头怎么谁都认识?这么脏的一个人,她是从哪里认识的?想到他在南风馆和她的那次偶遇,别是在不良场所认识的吧?
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三王爷啊,您这不是废话吗?除了不良场所,还有哪儿能搁得下她这漫天散的德行呢?
“何止认识!” 林公子也是以得了便宜还卖乖,火上浇油,滋事寻事见长的选手。不把你的火儿拱起来,他就跟浑身刺痒牙花子嘬的叭叭响儿。
“哦?是吗?说说看,还有什么?” 陈宗允转过头来看着叶小鲜。
叶小鲜本来一心一意在意念发功,试图不动手,不开刀,不吃药,光靠怨气浓度飙升而迸发而出的气功大法,弄死那个姓林的。
可陈宗允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假冒伪劣过期食品,这个节骨眼儿上总给她找什么事儿!
叶小鲜不情不愿的将视线的重点转移到陈宗允身上,她要是散光就好了,用余光就可以弄死林润清这个王八蛋。
“没什么别的了,就只是认识,做过几回交易。他这个人在岗子胡同有买卖,你要是有什么闲钱没地方扔,不如找林老板寻点新鲜玩意儿,保准抢眼。对了林老板,上次您提的让我入股方月阁的事情,可还算数?”
林润清忽扇了两下纸扇,又一把收了起来,微笑着说道:“当然算数。若是狗爷想要入股,那我算你五分利。若是叶堂主想要入股,这方月阁都可以送给你。”
又是白送的,叶小鲜就怕跟他做买卖,回回都不要钱,次次都要命。
“林老板不用那么客气。只不过狗爷的头一批布料不知道您有没有过目?品相可还行?下回若是想要什么,不用费劲找什么旁的人扫听,直接过来问正主儿就行,狗爷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尽力把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大螳螂弄死。
“狗爷智慧过人。林某人不过是想借花献佛,用这批货给您接风洗尘罢了。” 大言不惭!
叶小鲜默默地在意念里将鼻孔掀翻天,震天动地的哼了一声。当然,内心想法并不具实际指导意义,她表面上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道:“那林老板真是费心了。也不知道那么一大车布料怎么个洗尘法儿。对了,不会是想让我用那些布裹尸首吧?那么一大车,估计整个西河堂满打满算,都用不完。”
林润清点点头,“的确,我这西河堂太小,可若是狗爷不嫌弃,这娃娃亲林公子还是认的。”
他妈的这大螳螂坏透了,憋着坏、变着方儿、耍着赖、前凸后撅的要占自己便宜呢。少来这套,谁和你娃娃亲?我他妈的和你一丁点都不亲!
叶小鲜摆摆手,想放下却又临时变了道儿,伸出一个巴掌然后说道:“林老板这就没意思了,咱们在商言商,这布料里面有什么乾坤,您若是告诉我,我给您这个价儿。”
“不好,显得生分。” 林润清身子向后,微微一靠,“若是结了亲,别说这一件事,你就是想知道今上何时驾崩,我都能给你打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