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看着还不及自己腰身高的儿子,他还小,才刚过六岁,不能太苛责于他,耐着性子把这句话的意思详细的给他解说了一遍。
他又让人把太子所练的大字拿过来,这一看眉头就皱得更紧了,道:“这字女儿气十足,朕明日让人给你送两本字帖过来。你是太子,万不可把字写的小家子气。”
李顼被他训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只是不敢哭出来。余蕴秀看着心痛极了。
李湛对余蕴秀说道:“孟氏学问还是有的,但毕竟是妇人,以后顼儿的学业之类的事情不可让孟氏插手了。”
“诺。”余蕴秀连忙答应下来。
李顼是李湛目前唯一的儿子,也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他寄予了众望,这次考校难免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再训导几句,但时间快来不及了,只能让人送他去文思阁读书。
余蕴秀倒了一杯茶给他,李湛一口喝尽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说:“陛下,顼儿毕竟年纪小,慢慢教,一定能够成为陛下您期望的太子。”
“他是太子,责任重大,不同于其他人,”李湛叹气,“蕴秀,你让人把东宫整理出来,让顼儿尽早搬出椒房殿。”
余蕴秀一惊,忙道:“顼儿还小,我实在是不放心他,陛下,我一定会好好督促顼儿读书,您就等他满八岁后再搬出去东宫吧。”
“不可,他是太子,尽早搬到东宫,对他大有益处,”李湛道,“他搬去东宫后,每日过来请你请安,也一样能够见到。”
知道再无可改变,余蕴秀只能闷闷地答应下来。
李湛本待安慰她几句,想起昨日的事情,又道:“蕴秀,你是我的妻子,更是大周的皇后,余家是太子外家,日后是太子的助力。而冯大将军,三朝元老,冯氏一门多英才,于国有功,且大将军在册封太子与余家封侯之事上并未有任何阻扰。余家与冯家都是我所看重的,所以我希望两家能够摒弃前嫌,和睦相处。”
这是第一次李湛用如此郑重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余蕴秀心提上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李湛继续说:“先前我本来想着让徽鸾与冯熙的孙子联姻,以期两家之和。”
余蕴秀心里如同海水翻腾,冯宸妃气度高贵,虽然对她恭敬,谨守嫔妃之本分,但每次见到她,自己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自卑作祟。鸾儿虽然贵为公主,若是嫁入冯家,冯家人该怎么待她?连陛下在朝堂上都要处处听冯熙的。她失声道:“陛下,不可。”
李湛拍拍她的手,道:“朕已经依着你的意思,决定把鸾儿许给余家了。但是昨日,宸妃册封礼,不管怎么说,余家人该去了,至少面子上要两家好看,是不是?”
余蕴秀低头道:“陛下,妾错了。”她已经不敢在自称我了。
李湛道:“朕的本意,是冯余两家关系缓和,共同为朝堂效力,共同辅佐太子。”
余蕴秀跪下来,道:“妾都知道了,也会告知父亲的。”
李湛闭门与皇后谈了良久,皇后甚至跪下请罪的事情很快就在掖庭隐隐传开了,但是众人不知道谈话内容,东猜西想了很多。
过了几日冯宸妃因着天热贪凉,在临水的阁子边小憩,偶感了风寒。皇后得知后亲自去探病,甚至还要喂冯宸妃喝药,当然宸妃立刻就回绝了。此事传出来,人人都道,皇后贤良,不妒忌,体恤后妃,是个难得的贤后。
王沅与公孙柔嘉在明光殿的后院树荫下投壶玩,听着张山说这些事。她站在三丈开外,瞄准细细的壶口,将箭送了进去,然后才笑道:“柔嘉,你说皇后娘娘这是闹哪一出戏啊?”
公孙柔嘉道:“世人所为,其目的总不过名利二字而已。”
王沅又执了一根红羽长箭,一边投壶,一边反驳说:“那可不一定,就比如说我们在此投壶,为的是一个‘乐’字!”
公孙柔嘉无奈,“我是真想掐你这利嘴,什么话都能让你辩出几句来。”
王沅用银签子插了一块黄橙橙的哈密瓜递给她,“我向你赔罪,来,吃一块,这是在井水凉过的。 ”
公孙柔嘉接过来,咬了一口,道:“若没有名利之争,其实在这掖庭住的也不错,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王沅在心里品会她说的名利二字,笑道:“皇后可算是豁出去了,亲自去探望妃子,确实挺贤德。还得皇后继续贤德下去,我等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公孙柔嘉蹙眉,“恐怕是物极必反了吧。”
王沅并不在意,“得过一日,就乐呵一日,咱们尽情的玩。我已经吩咐了厨房,让他们烤鹿肉来吃,咱们吃着鹿肉,喝着酒,日子岂不快活。对了,鼠尾,你去把胡婕妤与林美人都请过来,人多才热闹。”
鼠尾又问:“张婕妤请不请呢?”
王沅道:“她上次也请我去看戏了,还是请上她吧,不过我估计她不回来。”
……
鼠尾去蕙草殿,张婕妤果然说:“多谢你家婕妤的好意了,我正身子不适,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也不能喝酒,就不去扫大家的兴致了。”然后又吩咐宫人拿了一坛子上好的金华酒给王沅等人送过去。
待鼠尾走过,张婕妤抱怨道:“就是因为肚子里这块肉,害得我哪里都不能去!”
侍女柳絮道:“婕妤,您快别这么多,这后宫多少人想怀孕还不能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