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帝召他回京的圣旨已经到了彭城,只待手上公务交接结束,他便要往京城去了,李景龄有预感,只怕这次一走,以后都难能回到彭城了。
最后一次逛逛彭城也好。
既然表哥心意已决,宋玉娘也不再多劝,而是去准备明日出行的东西了。
“你打算去哪个庙里拜?”李景龄抱着玩拨浪鼓的宝儿,随口问道。
宋玉娘抿嘴一笑,“自然是彭城最有名的玄女庙了。”
“玄女庙?”李景龄微微一怔,继而笑道,“玄女庙好啊,我们就去玄女庙。”
次日,春光和煦。
几人到了庙里,宋玉娘对莲台上的玄女像双手合十端正有礼一拜,格外恭敬,她幼时就见过玄女庙,而且家乡受过当年玄女赐雨恩惠,所以信奉不已。
彭城的玄女庙不同于其他地方,没有蒲团,所以信男善女都是站着拜玄女像,而非跪拜。
这也是李景龄定下的规矩,彭城乃至凉州寺庙道观都不甚多,早年间李景龄作为地方父母官还征收了不少佛寺占用的土地,改为耕地水田,为凉州开源节流。
也就李景龄为官兢兢业业,治理有方,地方繁荣,所到之处无不受百姓爱戴,他定下的规矩才没有引得大多人反感。
即便如此,宋玉娘还是忍不住责怪了表哥一句,怠慢玄女,显得他们不诚心。
李景龄笑了笑,抬头看向莲台上的玄女像,轻声道,“她若是在,也不会介意的。”
“表哥,你说什么?”宋玉娘有些疑惑道,她比李景龄小了许多,更不知道那段少为人所知的缘分。
“没什么?”李景龄笑着摇了摇头,二十多年的风霜蹉跎,让他少了年轻时的意气锋芒毕露,也淡然平和了许多。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他少有才名,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容易得很,即便家世低微也不觉得如何,被贬流放也无所顾忌,甚至有幸悟得圣贤之道,尝得人间百味,天下万民之心意。
这一生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李景龄却心满意足,在被被贬流放的数千个日夜里,偶尔也会独自去来到这玄女庙,
也会想起那个小时认识的生而知之的女孩。
他也曾想过,如果世人容不了她的生而知之,满腹道学,他愿意容忍,愿意接受。性子古怪也好,太聪明也罢,他都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为她遮风挡雨。
只可惜,有缘无分。
她有她的仙道逍遥,他亦有他的万民之道。
李景龄深深望了一眼,他亲手雕刻的玄女像,也许这也是最后一眼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宝儿指着玄女神像道,“舅舅,这就是娘亲说的玄女吗?”
宋玉娘连忙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别乱指,冒犯了仙子,会被怪罪的。”
宝儿难得被娘亲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连忙捂住了嘴,“宝儿不冒犯仙女,仙女不要怪罪宝儿。”
李景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她不会怪罪宝儿的,宝儿这么可爱,她也会喜欢的。”
底下其乐融融,而高居莲花台上的玄女像笑语嫣然。
半月后,李景龄入京,为新任内阁大臣,颇受新帝倚重。
时光荏苒,荣亲王府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戚,
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院子里,锦绣床榻上的贵太妃仍是妆容再好,也难以遮掩将死的灰白败落之色。
“潮儿,记住我的话了吗?”
“好好收着那件东西,有它在,无论谁做了皇帝都不会动荣王府,它会保住荣王府一脉的尊荣富贵。”
文锦绣垂死的眼眸在说到最后这四个字时露出了淡淡的神采,尊荣富贵,她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保护了她,也保护了她的儿子。
她最后又看向哀痛不已,眼圈通红的儿子,她这一生唯一觉得骄傲的存在。
他比她要善良,仁厚,不与人争,他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只要做他的富贵王爷,不会有人欺负他。
她曾经喜欢过的,想要的,统统都在她的孩子身上实现了。
如果上天愿意再垂怜她一次,来世她不要前世的记忆,不想汲汲营营,最好再糊涂点。
“母妃——”荣亲王的一声痛哭,床榻上曾经尊贵半生的女人已经永远闭上了她的眼睛。
坐在玄女庙屋顶上晒太阳的锦荣心中忽然一动,文锦绣死了啊。
一眨眼,过来这么多年啊,文锦绣还是没有再用那枚玉佩啊,毕竟她不是真的凉薄之人,而是将玉佩留给后人庇佑他们。
锦荣打了个哈欠,不知道谁会用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
百年后,
雨中,数辆华贵的马车从南边驶来,
“王妃,前面有泥石滑坡,恐怕过不去了。”一在前面开路的仆从骑马回来,披着蓑衣向最大的马车里道。
马车里响起了女子的咳嗽声,“那就先找个地方歇息下吧。”
“前面半里有座玄女庙,可庙宇简陋,只怕……”
车内女子声音虽虚弱,但却威严不凡,“神明有灵,莫要妄言简陋,雨下的这么大,先在那里歇下,再派人去彭城的驿站。”
“是,王妃。”仆从领命道,随即对其他人传令,去玄女庙。
到了玄女庙后,侍女们举着伞将一位衣着华贵容颜出众的女子接下马车,并很快打扫了玄女庙中唯一的房间,让病弱的王妃暂且歇息。
这玄女庙虽然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