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鸥原以为谭硕会惊讶,或是恼怒,或至少会表现出某种情绪,可是谭硕没有。他平静地从秦海鸥身边走过去,掏出裤兜里的烟盒,坐在转椅上。
“不是告诉你别看了吗。”谭硕晃晃烟盒,抽出一根烟来,垂着眼睛说。
他的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秦海鸥没想到他开口竟是这么一句,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平静,也不懂他这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更不愿耽误工夫解释手稿是怎么找回来的,直接上前指着谱子问:“孙辰抄了你的作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谭硕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把烟点着了,却没有答话。
秦海鸥心里着急,又问道:“他抄了你的作品,你为什么不揭发他?”
谭硕缓缓吐了口烟,还是垂着眼,片刻道:“有用吗?”
他说出这三个字,相当于亲口确认了孙辰抄袭的事实。尽管秦海鸥在来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真相,可现在听谭硕这么说,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反驳道:“为什么没有用?他抄了你的作品,用你的作品去参赛、获奖,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为什么要忍着他!你的作品就是你的,他抄袭你的作品,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一口气说完,仍觉怒气难平,可谭硕还是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他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令秦海鸥既费解又焦急,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为这件事生气,所以才到这里来的?你不肯再写钢琴作品,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拿你的作品欺骗所有的人,骗了十年,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说?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写了作品也不让人知道,难道这样就能把《星海》找回来吗?!”
他说到这里,谭硕总算从烟雾后面抬了抬眼,淡淡地说道:“《长夜之歌》已经公演了。”
秦海鸥怔了一下。的确,《长夜之歌》通过作曲大赛为世人所知,毫无疑问等同于一次公开发表,如果《星海》在此前没有公开发表过,那么谭硕即使拥有自己的手稿,也不能将其作为充分的证据与孙辰对质。手稿是可以伪造的,孙辰也完全可以拿出同样的手稿,甚至于创作过程中留下的痕迹,例如草稿、记录等等,孙辰也都可以出示。
秦海鸥听谭硕这么说,便知道《星海》确实没有在《长夜之歌》之前公开发表过。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谭硕就没有办法证明孙辰的抄袭。物证不够充分还可以找人证。秦海鸥立刻问:“那你的同学呢?朋友呢?老师呢?他们总可以证明《星海》是你创作的!”
“这样的人证孙辰也可以提供,”可谭硕还是平静地说着,“况且这个作品是我用课余的边角时间写的,本来也没什么人知道。”
“可如果是这样,孙辰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就看到了你的谱子?这种程度的抄袭,他不可能只是看到了谱子,他肯定还复制了你的谱子!”秦海鸥不解,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孙辰当时在作曲系任助教,的确有机会接触谭硕的作品,可具体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星海》是你创作的、孙辰曾经拿过你的乐谱吗?!”秦海鸥不信,他不信在当时的情况下就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谭硕作证。难道孙辰是在无人注意的场合看见谭硕的作品,并偷偷复制了一份?难道是谭硕私下给孙辰看过,可孙辰却背着谭硕抄袭了作品并且参加了比赛?
“没有这样的人。”谭硕沉默良久,低声道。
可秦海鸥却不肯罢休。他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当中一定还有很多的细节,如果谭硕能详细告诉他,他也许就能帮谭硕想到办法。他不能容忍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谭硕的作品必须物归原主,孙辰的无耻行径也必须公诸于众,一部抄袭的作品不应该流传于世,一位优秀的作曲家不应该这样被埋没。是非黑白必须分明,除此之外,秦海鸥不能容忍别的可能。
“你告诉我,孙辰是怎么看到你的作品的?”秦海鸥又一次问谭硕。
谭硕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语气也是如此:“现在讨论这些还有意义吗?”
“为什么没有意义?”秦海鸥反问,“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说完见谭硕没有反应,又追问道,“难道你真的要放弃自己的作品吗?难道你就看着《长夜之歌》这样演下去,你打算一辈子都过这样的生活吗?!”
谭硕猛地从转椅上站起来,转身看着窗外,可是他又立刻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吐出来,静静地等着烟雾都散去。再转过来时,他已经恢复了淡然:“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接着又安抚道,“《星海》被抄就被抄了吧,我都不上火,你急什么?”
秦海鸥顿时炸了,他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作品?!孙辰明明是错的,为什么要对他姑息放任?!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谭硕的脸冷了下来,目光像刀一样:“那什么才是对的?”
秦海鸥道:“把事情揭发出来,把你的作品还给你,让抄袭的人受到惩罚!你不能躲在这里,不能不管不问,你必须面对这件事!”
“要是我不想面对呢?”谭硕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