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苏婉清嘿嘿的傻笑“你不是说最近发丝都粗糙了一些吗,你放心,使用了我的独门配方,保证你的头发柔润有光泽。”
“我随口说的话,你还记得?”
“随口说的话,不代表不重要呀。”
‘有点想、或许、感觉’,每一次感慨,都可能是说者无心,里面那一丝落寞与遗憾,若是没有一个人听者有意,或许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行路艰难,苏婉清不能方方面面都将顾怀宇照顾的无微不至。
但若是顾怀宇回想起这段时光,能少些‘那时、要是、应该’的感慨,那说明,她至少尽她所能帮助他减少了一些遗憾吧。
顾怀宇可以不介意,但能做到的事情,她不会假装不在意。
庭院内,苏婉清摆了两条长凳,顾怀宇躺上去后,她还体贴的为顾怀宇盖上了一条薄毯。
苏婉清轻手轻脚的为顾怀宇卸下玉冠,“疼吗?”
“不疼。”
饶是顾怀宇如此回答,当苏婉清看到玉冠上缠绕的几根发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苏婉清用紫檀木梳为顾怀宇将发丝梳的顺畅,托着他的身体慢慢往下,直到将发丝充分浸泡在皂角汁里。
她用干净的手撩起皂角汁水,将顾怀宇的每处发丝都浸润到,两个大拇指沿着顾怀宇的发际处轻柔向内按压。
“唔,”顾怀宇发出了一声轻叹,只觉得整个头皮都得到了疏解与放松“很舒服。”
“这还只是开始呢,”苏婉清有些小得意,用木勺从木桶里舀了一勺温水,一只手挡在了顾怀宇的眼睛上方,一只手执着木勺缓慢的将水沿着发际处倒了下去。
皂角汁所产生的轻微泡沫在清水的冲洗下荡然无存,顺滑的发丝在木盆里冲散又合拢。
“哈哈,这叫‘提壶’灌顶。”
……
苏婉清好像对这一招格外青睐。
之前沐浴,即使他放下了层层帷幔,苏婉清也会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偷偷溜进木桶里。
顾怀宇很少会做让苏婉清不舒服的事情,因此多半他也会真的捧一本书在看,尽量减少她的不自在。但每到快结束的时候,都会听到稀里哗啦的一阵水声,动静极大,想忽视都难。
问了才知道,是将一桶水拎起来,愣头浇下去了。
“什么感觉?”
“爽,妙不可言。”那时苏婉清极其欠揍的左摇右晃,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滋滋模样。
顾怀宇当时觉得有趣,但觉得自己绝不会这样做,没想到到底是在苏婉清的手里体验了一回。
唔,还挺舒服。
苏婉清将手伸到舂壶里面,将黑芝麻密密的在顾怀宇的发丝上涂了一层,“这个可能要搁置一会才能洗掉哦,你想先坐起来吗?”
顾怀宇认认真真的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坐起身而黑芝麻不将自己的衣服弄脏的可能性,缓声道“还是躺着吧。”
哼,苏婉清在心里噘噘嘴,又挖了一团涂在了顾怀宇的头发上。
不要以为她没看见他刚刚微微挑起的小眉毛,嫌弃的情绪还是应该能够继续收敛一点的吧?
不过,咳,黑芝麻好像涂得分量有些多。
待苏婉清将顾怀宇的发丝漂洗干净,她用毛巾轻轻给他擦拭,样子神情,专注又温柔。待毛巾的水分吸收的差不多了,苏婉清拿起紫檀木梳为顾怀宇梳发。
电光火石间,有两句话突然在她脑海里闪现。
她一边为顾怀宇梳发,一边笑“一梳梳到老,二梳白发齐眉……”
顾怀宇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转身看向她“有些话不要随口说,随口说的话,不代表不重要。”
这句话明明半个时辰前,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此情此景下,竟仿佛有了别样的意味。
心突突跳的厉害,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啊哈,我一向口无遮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婉清将紫檀木梳拿到顾怀宇的面前晃了晃“你看,梳子上一根发丝都没有,黑芝麻糊还是很有效果的是不是?”
避重就轻,顾怀宇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
旖旎迷情的春色,鼓足勇气的告白,毫无畏惧的坠崖,和几乎要肝胆相照的真心,明明那份盛满感情的水就要溢出来,却被人强行抽离出去,要求重新来过。说不失望是假的。
况且,顾怀宇隐隐约约察觉到,苏婉清的体贴与迁就,似乎是带了补偿的心态。
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丢失的是什么,但已经丧失了那日的一腔孤勇,开始被其他事情所左右,因而束手束脚?
所以,苏婉清,你害怕的是什么,不告而别吗?
苏婉清默默望着顾怀宇离去的背影。
乌发尽散,行走间自带一股君子fēng_liú,她敏锐的觉察到,顾怀宇是不开心的。
不开心啊。
苏婉清耷拉下眼皮,长长的睫毛颤动,掩盖的是无人得知的心事。
顾怀宇倚着床架在看书,苏婉清蹬蹬蹬跑上楼的时候,压根没有抬头看她。
苏婉清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的过来插科打诨,而是拿出了装衣物的包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捡拾进去,甚至将那日寺庙里面得到的木盒也一并放在包裹里,打包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