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数去,竟有二十四卷之多。
父皇面色沉沉,眼眸蓄满凄伤,叹息着取出一轴,缓缓铺展在案上,仿佛漫开了层层往事。
随着画轴的滚动,整个画面徐徐呈现,令我眼前倏然一亮——画上的女子娇面笑若春花,美目含情流盼,舞衣婆娑飘逸,姿态煞是优美,那明媚鲜艳的模样,好似要从画中盈盈步出一般,让人不由心摇神动。
“这就是我的母亲?”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摸画中人。
父皇点了点头,抬手轻抚我的眉毛,声音柔和:“你的眉眼和嘴巴像她,鼻子有些像我。”
我深深看着他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脸上,微笑补充:“酒窝窝也像父皇。”
父皇舒眉笑了起来,微微点头:“对,小酒窝是父皇给的。”
深深换了一口气,父皇的眼神变得辽远而空茫起来,他幽幽叹息道:“我和你母亲的事,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那是我初登大宝的第四年,微服出访,到江南维国游历……”
“可是那个盛产龙涎心字香、乐舞甲天下的维国?”我心头一动,忍不住插了一句。
“咳咳……”父皇轻轻嗽着,微微喘息,“连这个你也知道?”
我抿嘴一笑,心念电转,那时在湖边蔷薇花荫下,慕容煊提起龙涎心字香,悦瑶说起维国乐舞,他们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父皇继续道:“维国靠近南海,国人常常出海采集龙涎,回来精心调制,做成价值昂贵的心字香,畅销国内外,因此得以天下闻名。除此之外,维地民风素来雅好乐舞,历代国君更是推波助澜,加以鼓励,朝廷在各地设乐舞司,专门选拔奖掖擅长乐舞之人,一时间乐比舞斗,才艺纷呈,引得各国之人趋之若鹜,纷纷前往游历观览。”
“当然,”父皇自嘲般地笑了一笑,“我也未能免俗。”
他感慨似地叹息了一声,方接着说下去:“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个草长莺飞的好时节,维国京都百花遍地,像那里的舞姿一样生动美丽。那日,乐舞司的金玉台上,芳华女子皆是靓妆丽服,争相以舞姿比拼高下。若她不来,独占鳌头的便是那位紫衣姑娘了。当时,那个紫衣女子一曲舞罢,已是令四座惊艳,其他参比的女子相形见绌,皆自愧不如,一时再不见有谁敢上台亮相。正在众人准备散去之时,人丛里闪出一位姑娘——”
☆、往事如烟(2)
“是我母亲?”我心头一喜,忍不住问。
“是的,”父皇微微颔首,幽深如海的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她当时穿着一身月白纱衣,从我眼前走过,脸上未施脂粉,容貌清丽脱俗,一眼望去,浑不像尘世中的女子。”
我睁大眼睛,仔细听着。
“她不慌不忙走上台,一舞冠压群芳,令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绝倒……”父皇的脸色微微发亮,仿佛是沉浸于遥远的往事,唇边泛起甜蜜的微笑。
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央道:“接着说呀,父皇。”
父皇回过神来,笑了笑:“乐舞司的执事要奖励她,却被她拒绝。她说,前来一舞,只为心中高兴,并不图名利,说完便带着侍婢离去。我骑马跟在她的车后,前前后后追了三五里之遥,最后看着车子驶入廉敬王府,才不得不打马而归。后来经过明察暗访,才知她是廉敬王的小女儿——小字莹芳。”
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母亲的名字,不由涌起一股亲切的情愫,忙问:“后来呢?”
“后来——”父皇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在椅子上落座,微微侧过脸,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我便命人到王府去提亲,可是廉敬王没有同意。”
父皇顿住口,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片刻后才接着说道:“但我并不死心,亲自带了聘礼登门。廉敬王却说,莹芳早已有了婚约。无奈之下,我黯然离去。也许是廉敬王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了维国西恭帝,西恭帝竟派出刺客,伏在我回国的路上截杀我。”
我手心里不由渗出微微冷汗,屏气凝神听父皇继续讲下去。
“我带着二十几个护卫,满身浴血杀出重围,终于活着返回韶国,当时便下定决心,必灭维国,以雪此恨!厉兵秣马半年后,我一举发兵,直捣维国京都,将之从天地间彻底抹去。”父皇面色沉沉,眉睫间舒卷风云之色,灯火映着他沧桑容颜,那一瞬,年轻时的英风豪情仿佛又回到他的身上,光芒四射。
父皇淡淡一笑,沉吟补充:“其实,吞并维国也并非临时起意,早在先皇在时便有此打算,只是那时韶国刚刚扫灭东北部的睢国、允国和西部芮国,连年征战,兵力疲乏,急需休养生息,只得暂时作罢。”
“那我母亲呢?”我赶忙把话题拉回来。
“我把她带了回来。”父皇微微蹙了蹙眉头,眼角堆起万种情思,轻轻笑了笑,“我不顾礼制,封她为贵妃,倾心相待。可她却对我不言不笑,也不再跳舞。为了让她开心,我几乎想尽一切办法。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百炼钢终于化成绕指柔。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很快,我的生辰到了,她说她由心字香缥缈的香雾得到灵感和启发,新创了一支乐舞,取名《心烟》,为我贺寿。”
“原来‘心烟’是乐舞的名字!”我眼前一亮,忍不住打断,“那我住的‘心烟庭’?——”
“是为了纪念你母亲并那段美好时光。”父皇幽幽叹息,“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