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相这两个字在天顺朝是如雷贯耳的两个字,只是如今这个沐相,指的是沐嗣杭的女儿,沐萦之。
她初领相位时,朝野内外骂声一片,都说是白泽挟天子以令诸侯,胡作非为。
谁知千牛卫第一个跳出来支持沐萦之为相,随后是豹韬卫,而白泽任命霍连山为虎贲大将军之后,天顺朝三大卫都成了沐萦之坚定的支持者。
虽然不时有儒生写文章说什么牝鸡司晨,但以天成书院的众多书生纷纷写文章驳斥,再加上朝臣们的有口皆碑,这些声音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朝堂上的事情百姓们不懂,但因为沐萦之安置流民的事,天顺朝的百姓都知道,如今这位女相是一个好官。
“沐相说,小皇子找回来,马车快到宫门口了,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皇子?
“我的儿子?”紫竹猛然站起身,紧紧抓着那宫女的手,“我的儿子,他没死?”
宫女被她使那么大力气揪住,顿时手腕子疼,她刚进宫,规矩还没学溜儿,被紫竹这么一抓,本能地反抗,将她推开。
紫竹遭她一推,整个人朝后仰去,装在屏风上,然而她什么也顾不得,站起身便飞快地朝宫门那边跑去。
快到宫门时,就看见前面一堆人围在一辆马车前。
“儿子,我的儿子!”紫竹哭喊着跑过去。
她早已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如今儿子回来了,她整个人也就活过来了。
沐萦之正牵着小皇子,见紫竹冲过来,便低头对小皇子说,“殿下,您的母妃来接您了。”小皇子看着激动而来的紫竹,却害怕地往沐萦之身后钻。
“儿子,我的儿子,你还活着!”紫竹哭着就要去抱他。
温子清站在一旁,见小皇子十分紧张,便将小皇子抱到怀里,“昭仪娘娘,我先带皇子去见皇上,他受了惊吓,你若太过激动会吓到他的。”癸巳之变后,温子清便在宫中代行女官之职。
“你胡说什么,我是他的娘亲!”紫竹更加激动。
沐萦之知道温子清说的有理,便朝她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先带皇子离开。她屏退左右,自己牵了紫竹,往永寿宫那边走去。
“你是他的娘亲,便是晚一会儿再见,他也认得你的。”沐萦之安慰道。
紫竹泪眼婆娑,“不,他不认得了。”
沐萦之垂眸,小皇子是被北桀人悄悄送出宫给沐相的,他从小锦衣玉食,在外虽不缺吃穿,哪里能讨得着什么好。沐萦之逗了他一会儿,发现这孩子胆子极小,旁边有一点动静都会被吓到。
“早晚的事,经历了那般噩梦,你是大人都消沉至今,何况他还那么小。他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他能平安归来,便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眼泪从紫竹眼中滑落。
出了那种事,儿子又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如今儿子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一切又有了盼头。
噩梦,说得对,那二十日只是一场梦,不是真的。
她是昭仪,她的儿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这才是真的。
“二姑娘,谢谢你。”四下无人的时候,紫竹总爱称呼沐萦之为二姑娘。
“你我都是旧识,不过是相互扶持罢了。”
沐萦之说完,与紫竹相视一笑,正在这时候,旁边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咬牙切齿的说,“我们也是旧识,你怎么不扶持我呢?”
那人披头散发看不出清楚,手里一根长长的金簪子却晃眼得吓人。
她话音一落便挥舞着簪子往沐萦之刺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沐萦之背后跳出来一道黑影子,一脚踹到那人身上,将她踹得四五丈远,口吐鲜血摔在地上,金簪子也滚得老远。
“清河,退下吧。”沐萦之微微心惊,走上前一看,发现行刺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庶姐沐静佳!
只是许久未见,沐静佳早已不似当年风采,披头撒放形同枯槁。
“贵妃娘娘,你怎么行刺沐相?”
“沐相!好一个沐相!”沐静佳目光狰狞,眼里却有泪,像是心有不甘。
沐萦之沉下脸,轻声道:“昭仪娘娘,您先回宫吧。”
“好。”紫竹知道沐静佳行刺沐萦之,沐萦之必不会饶过她,只是她服侍沐静佳一场,总有些情分在里头,她忍不住对沐萦之说,“二姑娘,大姑娘是对您心怀嫉妒,不过她罪不至死,您把她赶出宫就是了。”
沐萦之还没开口搭话,沐静佳却怒急而骂:“贱婢!你才应该被乱棍打死撵出宫去,你居然还敢撵我?”
紫竹没料到沐静佳会这般骂她,顿时一怔。
“昭仪娘娘,您先回宫吧。”
“好。”紫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转身就走了。
待到这里只剩下沐萦之和沐静佳两个人时,沐萦之才开了口:“紫竹为了你昧着良心办了那么多事,总归对你有用,你何苦那样骂她?”
“这个贱婢敢踩着我上位,乱棍打死都是便宜她的!”沐静佳恶狠狠的说,说完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沐萦之的眸光别样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