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店里比以前还要干净整齐。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名片,上面除了联系方式,只有简简单单一排字,“优视体育,记者,肖诚”。
她站在窗边,似是在瞧那父子俩,眼神却有些涣散。大概是天气的缘故吧,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一辆黑色轿车挡住了她视线里肖诚和孩子的身影,在蔷薇胡同口打着左转灯减速,后座车窗降下,车里的人探出头,朝她的小店方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那辆车并不招摇,是一线品牌中的大众车型,车里的那个人,平日里非常低调,但楚珈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心跳得很快,转身一闪,背靠在窗边的墙上,闭上眼想,还是找来了。
楚珈文把店里的空调关上,又向窗外望了一眼,那车早没了踪影。她准备关门离开,走到半路,又拐回柜台前,拿起那叠钱。房租、水电、柴米油盐。结束了几年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她绕了一圈,到底还是转了回去,重新开始省吃俭用的生活。
她把钱放进手袋里,走出店门,从外面把门一道道锁好。
马路对面,一大一小还在磨蹭僵持。
肖诚手里多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运动背包。他下午出差回来,才下飞机便接到短信,知道孩子闯了祸,便打了辆车,拖着行李直接赶去楚珈文店里。进去的时候,他把行李放在店门口。
肖扬小狗一样跟在肖诚身后,自知理亏,喏喏道:“老肖,我帮你拿东西吧。”
肖诚走在前边,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松手把拉杆箱留在身后。
肖扬连扯带推,箱子没动多远。
肖诚走了几步,紧了紧背上的背包,又拐回头,把孩子团成团塞在拉杆箱上,连人带箱一起拖住。
他手拽着拉杆,却没迈步,只是回头,朝着那个锁门的背影定定地瞅。
小肖也跟着回头,问说:“老肖,你在看什么?”
肖诚目光多少带点邪恶,露着白牙一笑:“消费了,当然要多看两眼。”
小肖不解。
肖诚问:“什么时候开的店?我怎么不知道?”
也难怪,这段时间肖诚跟联赛,总不在家。
肖扬答:“最近才开的。”说完,脑袋在肖诚的眼睛和楚珈文的身影之间转了几轮,故作老成道,“你喜欢她?”
肖诚猛地拉动行李箱,小家伙在上面一晃荡。肖诚揶揄:“你要是学习那么开窍就好了。三加五等于九。”说完想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一会儿到家,跟你奶奶说一声,我俩晚饭在外面吃。”
肖扬兴奋瞅着前边的人问:“去哪儿?”
前边的高大身影只顾埋头走路,后背的衬衫被汗洇湿。对这个孩子,他们都亏欠得太多。
阴云密布的蔷薇胡同比往日昏暗,伴着箱子轱辘在地上哗啦啦的响声,一个声音沉沉道:“去给你买把枪。”
☆、一条老街
每座城市总有那种地方,从繁华现代化的大路拐进来,猛然发现,眼前的那条街,起码倒退了二十年,像是瞬间穿越了一样。蔷薇胡同就是像这样的一条老街——陈旧、混乱却自成生态;空气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油腻的味道;交通灯如同虚设。
楚珈文选择在这条街上开店,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便宜,另一个,就是这个店面紧邻着三环路口,离那纸醉金迷也就是几步之遥。
她一个月以前才决定在c市定居。这里离她以前生活的b市,隔了好几个省。
一个女的选择逃离躲避,理由大多只有一个,就是感情受挫。楚珈文也是如此,只是状况似乎更为复杂。
有人使她开始相信爱情憧憬婚姻,更在事业上为她投钱造势,把她捧成了所谓的“美女画家”。然而,这一切都是那人为她画的一个个大饼,任她费力折腾,却始终吃不到嘴里。
最终,她的新作品差评如潮,他也和别人结了婚。一切都不如她所愿,却又是她咎由自取。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无论是画画,还是找男人,道理都是相通的。
楚珈文走在蔷薇胡同残破的人行道上,脑子里琢磨着前一天晚上看到的那辆车,和车里那个男人熟悉的侧脸。不觉走到店门口,她打开了最外面的卷闸门。
楚珈文不聪明,却很固执。在想到如何应对那个人之前,她觉得,一切都应该按部就班一成不变,才不会更乱。因此,小店也照常营业。
石膏彩绘店起了个应景的名字,叫“彩绘小神童”,一听就知道挣的是孩子家长的钱。店外斑马线的另一端,是几个服装小店,橱窗里的模特身上,展示的是蔷薇胡同特有的那种过时的时尚。
傍晚的蔷薇胡同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和那湿黏空气混合,稠得化不开。
肖诚推开其中一个服装小店的玻璃门。
老板娘三四十岁,在微胖界算半个美女,这会儿正懒洋洋坐在几个塑料模特旁边,瞧见肖诚,咧嘴笑了。每次肖诚一来,店里就会招进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她的服装事业,从客流量到成交量,次次创下新高。
肖诚叫她一声“山嫂”,熟门熟道翻出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牛饮一气,才一抹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门票,递给山嫂道:“单位同事给的,这周自然博物馆有恐龙展,带着孩子去玩玩吧。”
山嫂接过门票数钱一样一抖,笑说:“三张?用不了。你山哥不去,就我跟孩子俩人,两张就够了。”
肖诚摆手,冲人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