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凯这话,只是为了下一句作铺垫,说出口后等着余皓的反应。余皓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只想摇头告诉他,自己走到今天,一半是困顿,一半也是性格使然吧。但就在他想说“没有”时,突然想起了梦里的将军。
“还是有的。”余皓说,“我决定好好活下去。”
陈烨凯心想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笑着说:“我也是你的朋友。”
“我也是。”傅立群笑着说,“有些事,别太钻牛角尖,过了就好了。”
周昇道:“我听你说的,就想起一部片子,叫《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头有句经典台词……”
陈烨凯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输液输完了,走吧,你感觉怎么样?”
余皓好多了,护士过来给他拔针,陈烨凯打算带他们吃火锅去,所谓“大伙儿一起庆祝你的新生”。
余皓中午吃的那顿上路饭已消化得差不多了,他隐隐约约,心里还有点儿难受,是自责的难受,也是对“朋友”关系的抗拒感,仿佛与陈烨凯、傅立群甚至周昇认识久了,他就会渐渐讨厌自己。
一切感情只要不开始,就不会有结束,没有期望也不会有失望。从这个角度上说,余皓宁愿刚认识的朋友们,自己去吃火锅,让他一个人自己慢慢地走回去。但周昇不由分说,把他拖了过去。
陈烨凯刚点完菜吃了几口,就接到学院的电话,只得把单买了提前离开;傅立群则打包了两个炒饭,带他回学院,免得天黑不认识路。剩下余皓与周昇,对着四人份的菜。
周昇叼着烟,加了瓶啤酒自己喝,给余皓一直夹菜,说:“回寝室你就说,我罩着你,谁再欺负你,让他等着。”
余皓不知如何与这名社会青年大学生相处,只得拘束地点头。
周昇又说:“陈烨凯那条围巾,你猜多少钱?”
余皓:“多少钱?”
周昇说:“够交咱们一整年的学费。”
余皓:“……”
周昇说:“算了,多吃点吧。”直到两人勉强把菜全吃完,余皓都快吐了,周昇才把他送到宿舍楼下,让他回去。
“火机给我。”周昇拿了余皓火机,说,“没收了,回吧,明天见。”
秋风吹来,一夜间郢市全城降温,余皓冷得直发抖,回寝室时,室友全出去通宵上网了,他躬身把床下的编织袋拖出来,里头有他全部的家当。
房子卖了,剩下几个装着照片的相框,里头是n_ain_ai和他的合照,还有过塑的,高中毕业时的全班大合照。拍毕业照那天,他在医院陪n_ain_ai检查,没在照片里。
余皓收好照片,想找件羽绒背心明天可以穿,却发现了压在编织袋底下的木匣子。打开匣子时,余皓的手微微发抖。
里头是一副象棋。
兵、炮、车、士、马……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他下象棋的那天,教他认哪个是兵、哪个是帅。他喜欢红字一方,于是它们化作了长城下飞舞的深红色大旗,势若潮水,不可抵挡。
他想起了父亲死后,n_ain_ai陪他下棋的光y-in,总是他赢,而n_ain_ai下象棋,在他的记忆里就从没赢过。
“百战百胜!”小时候的他将了n_ain_ai一军,n_ain_ai便笑着摆棋盘,重来。
余皓收好棋子,躺上床去,在这空无一人的黑暗里,进入了梦乡。
“晚安。”
他对自己说,明天要好好生活,就像让自己重获新生的梦境里,将军所说的话。余皓始终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出现的时候,恰好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刻,会做这样的梦,也许意味着他的内心深处,仍抱着努力活下去的一点期待。
“回来了?”将军的声音说。
余皓蓦然惊醒,大叫一声,从地铺上坐起身,将军单膝跪地,守在他的床边,犹如一个忠实的守护者。
“怎么……怎么又是你?”余皓震惊了。
第一次做梦,余皓只以为是个自然现象,现在第二次进入了梦里,再次遇上了他。
将军盘膝席地坐下,抱着胳膊,举动因一身铠甲摩擦而显得有点笨拙。
“你把烽燧点起来以后,暂时是安全了。”将军认真地说,“不过想找回自己,还得继续努力。”
“不不。”余皓难以置信道,“等等,这……这是真的?”
他转头看周遭环境,自己正置身一个民房里,木墙木柜,一张地铺。
“这是你的梦。”将军如是说。
“我知道这是我的梦……”余皓有点混乱,说,“可这梦,怎么跟个连续剧似的?”
“很奇怪?”将军说,“这里是你意识世界的固定表现形式。起来,出去看看?”
将军把手伸向余皓,将他拉起身,示意他推门,余皓推开民房的门,刺眼的光消失后,现出广袤山岭、丘陵与沃野,牛羊成群,徘徊于山野之间。天空晦暗,然而比起长城高墙上,已经亮了不少。
余皓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将军随之走出房外,顺手关上门,解释道:“梦的世界很大,随着你的经历,边界也会不断扩展。”
“我没梦见过这里啊。”余皓皱眉说。
“一定梦见过。”将军低头调整金属手套,手指舒展与抓合,随口说,“你只是忘了,这次我的力量变强了不少,应该能把你平安护送到图腾前去。”
“图腾?”余皓转头看将军。
“边走边说吧。”
“图腾,是你内心一直以来坚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