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耳垂,舌尖在她耳廓间轻扫,如羽毛拂过。
卿卿记得眼泪快出来,被她自己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想起他刚交到自己手中的匕首。
匕首轻压他的喉咙,动作几乎速不可见。
“动作是快,位置也寻得对,可这刀子该放在对你不利之人的喉上。你我相识以来,我一直是对你有利的人。”
“我有一事,你可否如实相告?”
“凡事都要代价。”
“我付出的还不够么?”
能给的、不能给的,都被他夺去了。
“霍遇,你与我之间是血海深仇,我又将你送上了战场,你为何在这时候还要惦记着我?”
“你当爷乐意逃命还带着拖油瓶?还叫你白白看爷的看笑话?”他的语气吊儿郎当,模糊了真假,“霍骋不在身边,差个喂狗的。”
“我有时以为...你对我也是不差的。”
“那是自然,狗养得久了都生出感情来,何况是个妙颜娇娥?”
他句句把她和孟九相提并论,还是一副“老子抬举你”的语气。
卿卿吞咽一口口水,“你要是打输了,就是王八羔子!”
说到底是北邙山的荒山蛮水养出来的,战俘营里耳濡目染,各种粗话她也信口拈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躲在林间的弓箭手箭在弦上、其余人手紧握短刀,等霍遇发号施令,他一发令,箭矢飞出,对方乱了阵脚的瞬间,霍遇携士兵拔刀冲出,厮杀叫喊填满夜里的空白。
卿卿躲在孟九身后,捂住耳朵。
比恐惧蔓延更快的是血腥。
玄铁骑眼疾手快,下手狠戾,很快杀光一拨。
对方士兵如浪潮,一波消灭,又涌来一波。黎明在不见远方的瘴气中到来,可这场速战远不见终结,仿佛有杀不尽的敌方士兵。
混乱中,一只箭飞向丛林中,正对卿卿的方向,卿卿并未察觉,是孟九快一步衔住箭,箭身在它的利齿中嚼碎。孟九目光凶狠,那是犬王的与生俱来的攻击目光,卿卿觉察它蓄力的举动,抱住它后腿,“你不能出去!”
孟九眼里杀气腾腾,它鼓足力气向目标物奔去,一只犬,在兵刃碰撞之中竟有破竹之势。
孟九扑向那朝着霍遇身后放冷箭之人,利爪撕破放箭之人的皮肉,一个八尺大汉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切都落入卿卿眼中。
所有的血肉横飞、所有的刀光剑影,都在她眼里。
这场仗比她预计中持续更久,之后玄铁骑士兵清点死尸人数,敌方共计亡人六千。
玄铁骑还活下来的士兵就地坐在死人堆里包扎自己的伤口。
在尸海中,尚能自己处理伤口的人寥寥无几。
四千玄铁骑,一夕之间只剩不到八百。
霍遇用牙齿咬掉缠在腕上的绷带,吩咐道:“我们的坟头朝北,他们的坟头朝南,埋吧。”
他吩咐完,自己去尸堆里捡兵器。刀剑太重,主要捡完好的箭矢。
孟九后腿被箭矢擦伤,跟在霍遇身后的步子一瘸一拐。
卿卿站在树底下静静看着他,瘴气这么重,看不清他表情,只有个身影。
蓦地,他双膝着地,一旁士兵大喊了声“王爷”,其他人匆匆向他奔去,十几双手拦住他才防止他在此跌倒。
一个受伤少的兵把他背在背上,对其他人吩咐道:“去把驴牵来!”
卿卿走上前,“你们去做事吧,我照看着王爷。”
他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他自己的,卿卿浸湿布巾,擦尽他皮肤上的血迹,郝军医用匕首划开他的裤脚,给伤处撒上药粉。
卿卿问:“他怎么会突然晕倒?”
郝军医道:“应该是疲劳过度。”
夜里几百人在一间破庙中落脚,卿卿给孟九受伤的后脚绑上绷带,孟九趴在霍遇身边,大舌头舔着霍遇的脸。
南下多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卿卿想要回家。
她想回家,回到母亲怀里,她想远远离开血腥味道。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又支离破碎。
霍遇后半夜醒过来,他喉头干涩,伸手去找水袋,水袋空空,被他烦躁地扔到一旁,砸中孟九的脑袋。
他问郝军医:“孟姑娘呢?”
“王爷,哈将军前半夜找了过来,姑娘随他去山下买药了。”
“哈尔日?”
“哈将军说去乌塘的路上遇到了伏兵,他来通风报信的。”
他冷笑,“这帮蠢货真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置爷于死地。”
“王爷,这些人是冲你来的,叫伤轻的兄弟护送你去乐陵!”
“那你们呢?留下来送死?”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兄们把命交给战场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王爷还在,北府营、玄铁骑就不会亡!玄铁骑还有八万人在等着王爷!”
霍遇放平伤腿,另一腿曲起来,半躺着懒洋洋地说:“爷最喜欢热闹,不想孤零零上路。”
他打仗打得累了,已经没有干劲。此刻竟然巴不得有人一刀子捅进他心脏,叫他赶紧死了。
不...不能死在这啊,这里死了这么多兄弟,他连一个全尸都不能给他们,他不敢和他们死在一起。
他重新振作,问郝军医:“我的伤可碍事?”
“未伤及筋骨,但也不轻,还有些兵械残渣在伤口里面,需要用割开伤口清理。”
“割吧。”
“眼下止血的药物不足,哈将军和孟姑娘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