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何动静,同时到达石棺双侧取到玉槌,再轻手轻脚返至钟磬两侧,交换眼神,同时敲其钟磬。
一时间,金石共鸣,鸣声与四面石壁碰撞,宛若一首壮烈曲目。
正在这时,石棺又四面龙纹石片托举而起,露出一个更加漆黑的洞口。
霍遇问:“可要下行?”
卿卿点头。
这一次却是卿卿走在最前面,人人都看得出她的急切,霍遇从侍卫手里拿来火把,在她身后照亮路途。
沿着石阶而下,是个巨大坑洞,场面甚为壮观。
坑洞四周都由石头雕砌,石壁上所刻,是一个又一个人间场景。
十几尊将军石像有序排列在石坑中央,那正是孟家自巴蜀王以来所出的历代名将。而周围环绕着士兵石像,密密麻麻,真如大军压境。
卿卿几乎是无睹眼前的障碍之物,跳下石坑,绕过一个个石像,似乎是一种本能,她找到了自己父亲的石像。
霍遇与孟柏年跟上去,只见她跪在父亲像前,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拿下来,放在石碑底座的缺口处,顺力右旋,底座开了一道缝隙,向右推动石板,原来里头是个置物的匣子。
卿卿伸手取出里头仅放着的一卷竹简。
霍遇不解,侧头问一旁的孟柏年,“何物让她如此心切?”
“家书。”
简短二字,从孟柏年口中说出更是短促有力。可就是这二字,盛着千斤之重,卿卿双手颤抖,不敢打开竹简。
那是她的父亲,是给予她生命之人,是赐予她骨肉、血液的人。
亦是曾经最疼爱她之人。
孟柏年走上前,轻抚她发顶,“别怕,你爹在这儿陪着你呢。”
孟柏年见她仍然不敢打开,跪与她身侧,替她打开竹简。
小刀篆刻,字字清晰。
开头第一句,便是“吾爱卿卿”。
“吾爱卿卿,今为景召元年,为父得族人厚爱,造像于蜀王墓下,将与祖宗圣贤共处一堂。然,为父最以为不安一事,是卿卿出世。尔母体弱,卿卿将为吾与尔母唯一的幼儿,心有千言,百感交杂,万语不足诉其中之一。为父于行军途中得知卿卿出世,初初女孩父亲,手足无措,军中左右上下皆来庆贺,为父却只担忧,一双握刀挽弓之手过于粗糙,卿卿或许不喜。为父此时最庆幸事乃于卿卿前,有恒之、沉毅二子,长于卿卿,为父难以顾家,长兄为父,护卿卿喜乐成长。为父思虑,卿卿若见此信,唯已是窈窕淑女,此时此刻,为父仍未曾见过卿卿,却已于脑中浮现卿卿成为淑女模样,定若尔母娇美。尔母乃为父一生所见无双女子,却不愿卿卿类尔母。身怀此姓氏,难得自在,为父注定将此生为战场束缚,未能体贴与尔母,尔母太过坚韧,为父每每想起她,心头酸涩,于她有愧!为父亦将不能时常陪伴卿卿身侧,此时已经懊恼,为何不作寻常人家!然为今之计,唯有驱逐胡虏、护我百姓,为家人积福祉,令卿卿日后无忧、自在而活。所幸之事,恒之稳重、沉毅灵敏,足担孟家家业,卿卿一生万万不用为此姓氏忧虑、负责。生于孟家,是幸,亦乃不幸。为父为卿卿取名卿知,诉情尔母,卿卿乃为吾夫妇宠儿,若有朝一日遇到难事,卿卿需铭记于心,尔先为父母子嗣,次而为孟姓子孙,愿卿卿何时何地都随心所欲、无牵无挂,除却尔母,不可为任何人事做出退让。思及将于月底见到卿卿,为父惶恐,望卿卿能够喜爱父亲、不嫌弃为父一双粗糙双手。此时,恒之、沉毅定围绕尔母膝下,逗弄为父的亲亲女儿,为父归心似箭,盼与吾妻子团聚。景召元年,二月初九,于行军西梁、月色疏时。”
卿卿觉得自己的脑海、心头皆发麻,似乎这逐渐之上一个字都没有落在她眼里,却整章刻印在心上。
她怀揣这份家书,起初呆滞,彷如被收了魂魄,突而,一声悲凉哀泣,回荡在这地下阴冷的石室中。
太凉了——这份竹简太凉了,她捂在怀中,号啕痛哭。
这一刻她独独沉沦于一个单独的天地中,爱怨希冀,都化作巨大悲怆,她的寂寥,没人能干涉,无人敢打扰。
霍遇也是头一次知道,眼泪能成江河。
他宁愿遍地荒芜、草木不生,大地干涸,永远不要有她的眼泪。
他好奇那封信中内容,却不去追问。若自己也有个女儿,只怕恨不能将天底下所有的宝贝都献上去。他不懂卿卿,却懂她的父亲,懂每个行军之人。
不论将军士兵,说上了战场无牵无挂,都是违心之话。
杀伐之外,他们亦只是凡夫俗子。他想起死去的哈尔日,他还未曾见过自己刚刚出世的儿子,他想起死去的郝军医,相继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孙子,他想起霍骋,小小年纪亲眼目睹父亲死于战场之上,他想起汲冉、冯康,那些兄弟为专心打仗,至今不敢成家,不敢向心爱的姑娘开口。
他想起自己,是这一双手害那个可怜的姑娘家破人亡,害她只能在此处,跪在父亲石像前哭到晕厥。
是这一双手,送走自己的袍泽弟兄,是这一双手,赶走那个牵挂他心神的姑娘。
那些年自己在战场上搏功名,每一次远去,骄傲的霍煊在他转身时候偷偷泪流,他的父亲送他三十里地,不肯归去。
走得人义无反顾,自以为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做大英雄,扬名立万。谁又曾回头看到留在原地的人,放肆着的泪水、故作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