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里头吵吵嚷嚷地挤满了人。为首一人,三十多岁模样长得眉目清秀,穿了一件藏色夹纱长袍,正在说话:“我说你这朝奉是怎么回事?我拿了当票过来,也拿了银票过来,你却拿不出我典当的宝贝。当票上可是清清楚楚写了珠子一枚,小珠子十八颗。你上面的利息写了半年期五千大洋。我今日便带了五千大洋,快,快把我的宝贝拿出来。”
那人见吴大掌柜涨红了一张老脸,便哼哼几声冷笑:“莫非拿不出我那颗珠子。我那颗大东珠,可是从宫内流出来的御物,是当年慈禧太后最爱的宝贝。若是你拿不出来?我就揪你去见官,若是不想见官的话,必须高价赔偿。”
那人说道这里,对着众人道:“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一些不三不四地围观之人,趁机起哄:“正是,正是。”“可不是,必须高价赔偿。”“不想赔,就抓他们去见官……”
唐宁慧进了店铺后头,让学徒去请吴大掌柜。片刻,吴大掌柜快步过来:“大小姐,这个可如何是好?铺子里哪里还有什么大洋赔给那人!必是夫人将假东珠砸碎了一事传到了那人耳中,那人趁机来敲诈。”
唐宁慧:“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大掌柜先别着急,我们先去柜台。你自管验当票和银票,若是无误的话,收下便是。”吴大掌柜急得额头渗汗道:“可,可我们手上没东珠啊?!”
唐宁慧缓缓一笑,成足在胸:“走吧。”
铺子前头此时闹得越发厉害了起来:“当铺拿不出珠子,连朝奉都躲起来了。”“大掌柜呢,快让他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是要拉你们去见官了!”
吴大掌柜上前:“大家不要急。请听我说。”众人这才静下来。为首的那三十多岁的男子此刻神情倨傲,不可一世。
吴大掌柜道:“这位先生,请先把五千大洋银票拿出来给我们验验。”那人从怀中掏出了银票,“啪”一声重重压在了柜上,不怀好意地大声道:“大掌柜的,你好好验,验一个清楚明白。这验好了,可须得把我的大东珠给我了。”
吴大掌柜,仔细验过了银票,转身不安地瞧了一眼唐宁慧,方道:“银票没错。”那人哼哼两声:“既然如此的话,那我的大东珠呢?”
唐宁慧这才从吴大掌柜身后出来,从锦袋里掏出东珠,放在柜台上:“这位先生,也请你验清楚。这么大的东珠,价值连城,可别弄错了。”
那人和他带来了一些泼皮流氓都一下子目瞪口呆傻在了那里。饶是吴大掌柜见多识广,亦和学徒们错愣住了。
不过,吴大掌柜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道:“这位爷,请自个儿对着当票上的描述瞧仔细了。不送,您走好。”当票上照惯例是写破珠子一颗及小破珠十八颗。硕大的破字,其余描述皆是吴大掌柜龙飞凤舞写成的,除了金额数字外,难如天书。
那人辜辜地站在那里,端详又端详地,看了好半天,知道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袖子一甩,带着一群人狼狈而去。
吴大掌柜待那群人离开后,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惊又喜:“四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宁慧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不过,都不过是用假珠子骗人而已。那天酒席间传的珠子是他那个假东珠原物,但砸的是事先预备的另一颗假珠子。那日这么多商家,此事必在宁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骗子听了之后,便以为原物已经无,正好趁机敲诈。那人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若是没那么大的贪念,这个法子便是行不通的。”
吴大掌柜连连点头:“不错,真的是贪念害人啊。”
假东珠一事后,唐陆氏心底对唐宁慧颇为刮目相看,连平日的神色也亲近了几分。这日,陆大娘侍候她喝药,唐陆氏无意中说了一句:“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主意,可恨不是托生在我肚子里。我生的几个,若是有她一半,我亦可以放心的撒手而去了。”
陆大娘在旁宽慰道:“夫人,那丫头不过是个庶出。虽然少爷现在有些不走运,但怎么也是唐家嫡子,小姐们如今虽然嫁的远,可姑爷们哪一家不是世家大户。那丫头怎么可以跟夫人的少爷小姐们比。”
唐陆氏叹了口气道:“你一说,我便想起了宝慧和双慧。宝慧远嫁重周,双慧远嫁海川,虽然嫁的是好人家,可是山水迢迢。你看,我如今病卧在床,宝慧怀了孩子,双慧又要侍奉公婆,想见一面也难。唉,早日如此,我当日宁愿她们嫁宁州普通人家,也好日日团聚,不必骨肉分离。”
唐陆氏的目光落在远处,又道:“有道是,出嫁的女儿虽在夫家生活,可一旦出事,仰仗的还是娘家兄弟。可如今,少丞如此不争气,万一宝慧,双慧有什么,也无人可以给她们撑腰啊。”
陆大娘赶忙:“呸呸呸,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唐陆氏苍凉一笑,缓声道:“我这几日啊,倒是在思量宁慧这丫头的婚事。可惜啊,我们如今的唐家已经无力为她订一门好亲事了。”
陆大娘眼珠子咕噜一转,压低声音道:“怎么就没好亲事?听说那城东的吴大爷要续弦?”唐陆氏盯了她一眼:“那人比去世的老爷还大数岁?”
陆大娘道:“还有,米铺的王少爷?”唐陆氏迟疑道:“是不是已经死了数房妻室的那个?听说他克妻。”
陆大娘道:“夫人,奴才倒是要说句心里话